易缜不甚痛快,不冷不热地哦了一声,抬眼朝李甫章瞧了一瞧。
李甫章不明就里,嘿嘿笑道:“王爷请放心,人落到我手上,还从没有一个能撑得住不开口的。”
易缜却心不在焉,斜眼去看破军,秦疏昏昏沉沉,所有意志都拿去克制自己不至于呻吟出声,根本没有留意两人商量什么。易缜看着他,他却毫无知觉,半眼也不曾抬起。
易缜原本有诸多顾虑,见秦疏一眼也不看自己,心火猛然就炽了。向李甫章一点头道:“好。”话出口立即就有些后悔,李甫章喜用酷刑,素有凶名。他花了不少精力促成今日的局面,要的是让这人尝遍遭人百般屈辱的滋味,落至万劫不复的境地。却不太情愿这人死得便宜。
他这里心思百转,其中细微处晦暗不便明说。咳了一声对李甫章道:“李大人问讯归问讯,手下有些分寸,这人好歹身份不同一般,留着他有用。”瞧了瞧李甫章腰侧牛皮绞就的鞭子,一顿之后又道。“也不要打坏了,我还得让他完完整整的出去见人。”
李甫章朝破军看了一眼。见这人虽然脸色苍白,然而五官生得好,至此也不如何难看,反而更显得眉目楚楚,别有一番滋味。于是带着暧昧不明的笑意,点头应承:“这个自然,在下省得。”
易缜仍有些不放心,又把青岚一并留下。一来看守破军,提防他突然发难,二来也看着李甫章,不致让他用刑过重,弄出人命来。
直至走出门来,被夜风一吹,终于一雪前耻的兴奋渐渐消退。这才回味过李甫章那暧昧不明的笑里所包含的意思,不由得悖然大怒,然而若要折回去当着破军的面将李甫章呵斥一番,又是老大的没意思。
他心下不痛快,索性不去过问李甫章打算如何逼供。桐城虽然也是掌中之物,毕竟还需得仔细打理,加上安抚少宣,也不是件轻松的事。至于破军这一头,倒暂时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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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是多虑。李甫章虽然凶残暴戾,但并不是笨人,反而称得上阴狠狡诈,倒也很明白自己的本分。他多得昭明夫人助力,以燕淄侯同昭明夫人的关系,对于易缜交代的差事,狠是做得尽心尽力。
破军从桐城出来,这一路原本有不少暗桩盯着。后来因少宣出事,易缜不得不调回人手,仍旧大致知晓接走淑妃之人依旧潜伏在桐城附近。那名送往丰阳的女子,不过是介调虎离山的幌子,此时桐城远近数十里已经由北晋军队掌控,有心细细的逐一盘查,也并非没有珠丝马迹可寻。
于是不过就将一行人带至破军面前。
虽然燕淄侯亲口交代不要打坏了,但折腾人又不伤及皮肉的法子还多得很。他不过仅是将破军没吃没喝的吊了一夜。此时放下来,这人虽然略有倦色,意志分明还清醒坚韧得很。然而看到眼前情形,分明吃了一惊。
“使君。”李甫章客客气气道。“究竟谁才是真正的淑妃娘娘,还请使君给个明示。”
他们所处的位置在正屋之中,被带来的人在院中一字排开,屋内光线极暗,那些人并没有看到屋内数人。北晋士兵举着明晃晃的还带着血迹的刀剑,推推搡搡的令她们站好,多半是些身怀六甲的妇人,也有几个抱着婴孩子的,不少人低声哭泣哀求,惊惶失措的左右张望。
破军从他毫不在乎的神情上猜出什么,脸色真正的变了,眼里终于流露出不可名状的惊怒。有些难以置信的问了一句:“你要做什么?”他声音很轻,仿佛生性声音稍大了一些,就会发现眼前的恶梦将是再真实不过的现实。
“来之前圣上曾有一道口谕,务必将泽国余孽除草除根。”李甫章笑道,显得有些格外兴奋。“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人是定然没有逃脱的,使君不肯说是谁,本将军只好连累无辜,将有嫌疑之人一一清理干净。”
破军睁大眼睛瞪着他:“你……”
“陛下要的是完完全全的臣服,不会给泽国任何苟延残喘日后东山再起的机会。使君不必存着侥幸的心思。”李甫章打断他,朝门外一摆手,立时血光一闪,一名婴儿立时被挑在刀尖上。
那孩子只来得及哭了一声,顿时没了声息。却唬得一旁的妇人哭叫起来。孩子的母亲更是状若疯狂。
李甫章不耐,朝一旁递了个眼色。看押人犯的全是他带出来的亲兵,杀人越货的事也做过不知凡几,见他神色便知其意,手起刀落,将那妇人的人头削落下来。喝道:“闭嘴!”
这般血腥场面,顿时有人被吓得昏厥过去,余下的虽然惊恐莫名,却当真不敢在哭喊喧哗。
破军又惊又怒,立时挣扎起来,几乎想要扑到他身上去,却被青岚在背上轻轻一压,立时直不起身来,只嘶声叫道:“你住手……”他双目赤红,已经将下唇咬出血来。
青岚虽制住破军,脸上也显出不豫。沉声道:“李大人……”
李甫章看来青岚不过就是燕淄侯身边一名随从,此时完全不理会他。只慢慢道:“如你所见,在下不是很有耐心的人,没有兴趣同使君玩那套虚与委蛇的把戏。”
话音方落,门外已经再杀一人。青岚一指点住睚眦欲裂的破军,抢先开口:“大人且慢!如此滥杀,实在有失厚道。”
李甫章不以为然,嗤笑道:“你当我只是说着吓唬人的?若是寻不出敬文帝真正的子嗣,这些人早晚也是要杀。不同之处只在于是不是死在你眼前。既然是两国交战,那里有不死人的道理。当年打豚州西凉之地,杀的人远胜现在千倍万倍,如今天下还不是称赞圣上神武,你能说陛下有失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