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一样。”
他点点头,捧着匣子走出几步,心里却有点空:
他那时刚随师尊游历归来,在凤凰岛上产生的朦胧情愫,正如一枚藏在厚土下的种子,在生根、在发芽,在蓄势破土。
他不明白自己缘何失落,只知他越来越不想与师尊分开,想多和他说话,想无时无刻挨挤在他身边。
有时师尊多与旁人说两句话,他都烦躁不安。
长叹一气,邬有期只能自己下青霄峰参加婚宴。
他去的其实有些迟了,但时机刚好,他进入喜堂时,掌门刚好起身在主持合籍婚誓:
“六礼既毕、结契合籍,请诸天师先祖见证,天庭、地府,六道三界分明——”
“若负斯人,罪同欺天,必遭雷罚身死道陨,三魂消散、永无轮回!”
邬有期说着,顾清倚听着,但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这段话,“后来呢?哥哥你和大师兄之间出事了,是不是?”
邬有期倏然转头,他一直在说这是“少年”的“故事”,从未提过自己一句。
即便讲到了青霜山、提及了霍览、沈钰等人,顾清倚小傻子一个,如何盘得清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
他……缘何如此敏锐,竟能指出他在说自己的事。
虽是相似的凤眸,但顾清倚的双目纯澈干净,一眼就能瞧出里头是担忧。
不像师尊的眼眸,从来令他看不透。
“是,”邬有期干脆直言,“有了道侣,大师兄与我们的关系也就疏远了,不再像从前一样吃古董羹、喝酒赏月了。”
“之后一年,门派里怪事频发、闇涌不断,还有许多小弟子莫名其妙死于魔族之手。”
“掌门派人巡逻、戒备,甚至开启了青霜山上的防御大阵,将整座山封闭隔绝起来,也没能找出凶手。”
在巡逻追查的众人里,他其实是最早发现魔族踪迹的,好几次都要抓到凶手,却又被对方巧妙逃走。
邬有期实在无法,只能请师尊协助在各处布下结界,没想到,他最后追着重伤的魔族到一间小屋,屋里站着的人,却赫然是大师兄沈钰的那位道侣、那个医修。
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手中一柄独清剑也微微颤抖,没想那医修却突然邪魅一笑,迎着剑锋而来。
他来不及收手,独清剑直接贯穿其胸。
同时,寻迹而来的掌门、大师兄、各峰峰主,也正巧看见了这一幕——
他再三解释,可没人会不信自己的眼睛。
掌门惊讶之余全是失望,大师兄更愤怒地连劈他三掌,令他当场呕血、被押入刑堂。
红了眼的大师兄不顾掌门令,每日来对他动了不知多少种私刑,更反复拖着伤重的他上验心台。
——要证明他就是那个杀人为祸的魔族,要证明是他给青霜山带来了灾殃、给人间带来了闇涌。
应当千刀万剐,应当粉身碎骨。
弟子们也议论纷纷,再次提起他额心的月痕,提起他在一次次闇涌中平安无事,说他是魔星降世。
之后……
说到这,邬有期闭了闭眼,没有继续往下说,反而轻轻摁了摁自己的胸口。
他不想更绝望,更心痛了。
邬有期稍稍整理了下情绪,侧首却发现小傻子不知何时睡着了——
得,他的故事还真能助眠。
撇撇嘴,他刚想将人抱起来送回西院,顾清倚怀里的枕头就被挤压出一根羽毛:
飞起来,又缓缓落到小傻子的鼻尖。
顾清倚被闹得有些痒,不安地动了动睫帘,而鬼使神差地,邬有期竟出手拿走了那根羽毛。
如此,他也就错过了起身的时机。
看着凤凰岛上渐渐西沉的落日,迎着红日金辉,邬有期最终做出一个将来自己可能会后悔的决定:
他拉高那截多余的被褥、放空灵台,缓缓阖上眼眸,最终与身旁的小傻子,靠在了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