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门口有了动静,岑乐不禁探头张望。这一瞧发现人竟然还不少。打头的是俞毅,他身后跟着一名女子,那女子还带着两个虎背熊腰的成年男子,应该是她的护卫。岑乐定睛一看,这不是重阳节后,女扮男装来铺子里,说想要习武的那个小姑娘吗?当日岑乐打发了她之后,便将此事交给了“当铺”的摺货和后生,自己未再过问此事。原来她名叫沈晴,是天元赌坊沈老板的闺女。俞毅告诉岑乐,沈姑娘已经帮着把爹爹送回家,目前娘亲在照顾他。瞅着人没什么事,自己就回铺子来帮忙。岑乐腹诽不止,自己回来便罢,领着一群人算怎么回事?他起身迎接,那两名大汉抬着头,神色不善地拿鼻孔看人。而小姑娘红着脸,水灵灵的眸子偷偷瞧他一眼又迅速移开了目光。今日沈晴没有作那令人啼笑皆非的男装打扮。她穿了件桃红色对襟圆领长袄,画了眉,脸颊抹了胭脂,唇上点了口脂。少女显然精心装扮了一番,宛若春日海棠枝头初放的花朵,清香动人。岑乐心头一凉,暗叫不好。一旁的俞毅眼睛逐渐放大,咧嘴傻笑起来——原来先生的底气来自于此啊。接下来,岑乐在茶楼一连听了三天《倩女离魂》,实在让他有些支撑不住了。梦里都是咿咿呀呀的靡靡之音,搅得他身心俱疲。一大清早,他头昏脑涨地坐在柜台里面,手撑着头。俞毅给他递上一杯茶。岑乐喝了一口发觉味道太重,仔细一看,茶杯里竟然发了一小截人参和三片茯苓。岑乐余光瞥到他站在一旁偷笑,不住叹息。亏自己平日对小伙计那么好,还替他还债,为他出头。此等狼心狗肺的小孩怕是留不得了……过了晌午,岑乐正在柜台里打盹。隔壁花月楼的林叠休了午市得了闲,过来串门。林掌柜很是客气,手上还拎了个食盒,说是带了酒酿给朋友尝尝。岑乐打开食盒,酒香混杂着米香扑面而来。他定定神,道:“林兄有何事啊?”林叠笑兮兮凑到岑乐耳旁,轻声道:“岑兄可听说过《洛邑四图》?”岑乐顿时了然林叠的来意,他面上不动声色,淡然应答:“林兄说笑了,天下何人不曾听过《洛邑四图》?”三年前的春天,牡丹花开时节,杭州的白曲先生与好友们结伴同游洛阳。据说同行的共有五人,除了白曲外,还有华亭的允执先生和子居先生,毗陵的廷振先生,以及休宁的南羽先生。几人皆是天下闻名的书画大家,他们在西苑赏花饮酒,面对满园国色天香、争奇斗艳的牡丹,各自绘了一幅牡丹图。虽然五人并非都以花鸟见长,但名家齐聚的盛事也实属罕见。不过五人之中,唯有白曲未留下画作。据说彼时白曲意怀感伤,无心提笔作画,所以只留下了四幅牡丹图,世人称其《洛邑四图》。一位林姓商贾当场将四幅画作买下,后来分别又几经易手,四图流散各地。去年廷振先生过世,《洛邑四图》的价钱更是水涨船高。作为“当铺”朝奉,岑乐对此事再清楚不过了。林叠瞪大了眼睛,目光炯炯。“近日,江湖传言,《洛邑四图》其实还有第五幅!”“哪来的第五幅?”“听说其实白曲那时是画了一幅牡丹的。只是当时他郁郁寡欢,对作的画不甚满意,就自己收了起来。”尽管前几日已在“当铺”书信往来里知晓此事,但岑乐还是故作惊讶:“此话当真?”“我也只是听说而已,是真是假唯有看到了画方能判断。”“难道林兄也想要白曲的牡丹图?”林叠笑道:“就算确有其事,这样的宝贝哪里轮得上我?温家的四公子为了给父亲六十大寿备礼,寻了一年《洛邑四图》,还差子居先生那一幅。论财论势,连集贤楼都无法比拟脂香阁,何况是我小小的花月楼。”岑乐半边嘴角上翘,露出了一抹笑意。“原来如此。”他的自言自语没有逃过林叠的耳朵。“难不成你知道一些内情?”岑乐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道:“林兄所言极是,此等宝物不是你我能碰的。莫要牵扯其中,徒生是非啊。”当天傍晚,在关铺之前,岑乐又收到了一封信。他草草读完,天元赌坊的沈小姐和她的护卫就出现在了门口。岑乐长叹一声,揉皱了信纸。他已经认得那二人了,一个叫刘彪,一个叫赵凡。第二日未时,林叠又出现在了布庄。虽说平日二人闲暇时会相互串门话家常,可这两天好像过于频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