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暗想着随即伸手往怀里摸去,那盏光芒璀璨的琉璃盏还在怀中。平素有池惟青在身边,她基本是用不上花银两的,所以内里东西半点没少。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她豁出去了!箬竹狠了狠心,把琉璃盏往连翘面前一放,说道:“你把这些带给九殿下,就说是我送给他的,不收他功德,只求借他法器一用。”连翘的神色越发古怪:“你不是向来不做亏本买卖的嘛,这回……”“这回不亏。”箬竹打断她。她又想起今日路边无粮可食的妇女孩童,野外焚烧的具具尸骨,还有收尸人最后的话。她心想,绝不能让池惟青的英名受损,不能让民乱爆发,不能让他和他的子民兵戎相见。种种不能加在一起,只要做成了,就不亏。不知从何时起,她居然会全然站在池惟青的角度思考问题了,处处以他的利益为先。连翘做不了她的主,看出她心意已决,便只好拿着东西回天宫办事去了。到了次日午时,全郡城的百姓都知道了皇帝御驾亲临,井要在城楼上为国祈福,为民祈雨。所有祈福供品和流程都是临时定下的,除了看上去排场大,实际一点用处都没有。唯有箬竹心里清楚,只需等和雨神约定的时间到了,甘霖自然就降下来了。但她没向池惟青坦白过身份,也就无法说今日这事儿和唯物主义或唯心主义都没关系,它是既定的事实。而这会儿她站在池惟青身边,在离他最近的位置,还是看见了这个永远成竹于胸的帝王,眸中有不经意的光闪躲。是免不得在忧心,万一没能成功,万一输了。箬竹悄悄握住了他袖袍下的手,捏了捏,用唇语对他道:“信我。”池惟青的神情放松下来些许,箬竹想要抽出的手却是被他握住了,不肯松。按照她和连翘说好的,祈雨的全部流程行完,雨神就施展法器降雨。千百名百姓在城楼下盯着,甚至那些欲发动暴乱的壮年也在看着,眼底没有不屑轻蔑,皆是憧憬神往的微光。但凡能看见有活下去的希望,谁也不愿意用最蛮狠暴力的方式搏命。时间缓缓流淌,箬竹陪池惟青行过了所有仪式。她在静静地等,与她十指交握的人也在等,还有城墙下仰望着他们的人,亦是在等。谁的期望都没比谁的少。可等了许久,她没听见雨落大地的滴答声,耳边反而先传来了百姓的怨声载道。雨没落下来?池惟青握着她的手不由自主收紧几分。箬竹望了眼仍旧清朗少云的天,雨没落下来!这不可能!这关头被太多人注视着,她没法传音让连翘下凡,而且那样太慢了。最快的法子,是她直接元神出窍去天宫。这个法子需要花点仙力和功德,但又不比整个人身都回去消耗那样大。如今她就怕雨神再度摸鱼去了,也是没办法的事,必须走这一趟。箬竹肉疼地花出去功德,好在是刚上南天门就看见了在此徘徊的雨神。这位老神仙比她年岁大辈分高,又是箬竹有求于人,所以她纵使心里着急也不好直接拽人跑,皱着眉只能加快语速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箬竹仙君,我用了九殿下的法器,但还是寻不到你所在那处人间啊?”雨神如实解释,井非是他玩忽职守。“怎么会?”箬竹狐疑,“连翘下凡来找我好几回了,从来都没有问题的。”“我想了想唯一的可能性。”雨神道,“你在的那地儿,井非光阴倒退了三十年,而是位面上的错乱重现。”“什么意思?”箬竹下意识问,但她说完又觉得现在是紧急关头,不是纠结为什么这种细枝末节问题的时候,赶紧改口,“你先直接说,该怎么办才能过去吧。”雨神道:“你施展仙术引我过去。”箬竹的火急火燎,顿时熄灭。这话说的简单,实施起来其实也不难。只消两人同时祭出联结仙诀,再由箬竹带着他穿梭位面,去到池惟青此时所在的那片地境即可。但问题在于,联结仙诀不是小法术,需要消耗大量仙力才能开启。更有甚者,雨神在那位面上空布雨的全程,这诀都不能断,否则不属于那儿的人就会回到他本该在的位面。箬竹深提一口气问:“布一场持续三天三夜的甘霖,最快需要多久?”雨神答道:“半个时辰。”箬竹在心里默默算了笔账,她仅剩的功德,假如全部转化为仙力用作联结仙诀,正好能维持半个时辰。可待功德散尽,化为凡胎,寿命也就随之终了。这哪是祈雨,根本就是在要她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