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接下来的行程都不会见到了。边迹并没有因此难过,只是胃痛越来越明显:“这样啊,那开庭顺利!”
“起落顺利。”互相祝福完,见边迹还没走,严岸阔耐心问,“还有别的事?”
周围是劫后余生闹嚷的人群,远处还有一架冒着烟到飞机,实在算不上交谈的好场合。但边迹此刻并没有那么想结束这段对话。
“对了,用我赔偿你的衣服吗?”边迹一拍脑门儿,指着对方的领子,“咱俩可以加个微信,有需要你联系我啊。”
其实如果真的有需要,严岸阔大可以去找航空公司理赔,而不是要求乘务员进行个人补偿。因此,边迹说完这个蹩脚的理由,便开始怀疑自己的语言系统是否因为过度紧张而失效。
严岸阔有几秒钟的犹豫,他静静看着边迹的脸,正要张口。
这时不远处的医护就开始喊人:“机组所有人,来做健康检查,快!”
边迹无奈,转头高声应“好”,又回头,看着严岸阔。眼睛亮亮的,带着逃生后的希望和水汽。
严岸阔想了想,点着腕表讲:“赶时间就下次再说吧。”
成年人都知道,“下次”再见的概率近乎为零,因此边迹理所当然地把这句话当作拒绝,没有多说,小跑着去了医护那边。
因此也就没有看到,身后严岸阔低头摸寻口袋的动作,和迟一步夹着名片拿出来的手。
【??作者有话说】名词解释:防冲撞姿势:小腿向后收,超过膝盖垂线以内;头部尽量向前倾,贴近膝盖或前排座位的靠背。
单发:指双引擎飞机中一台发动机发生故障,只剩下一台发动机运行的特殊情况。参考案例:九元航空aq1305火警紧急备降
认识边迹吗
边迹在民航圈的朋友很多,因着对所有人都幽默开朗,加上常飞国际线,交际范围甚至扩展到了北极圈,前任自然也不会少。但是,就算是被真真假假的流言传成了一位情场浪子,他在圈内的风评仍旧很好。体贴、热情、情绪价值拉满,这些都成了他的标签。
边迹的审美可以说是非常专一,他交往的对象大多数跟自己性格相反,属于冷感那一挂,比如英国的模特或搭过很多次班的机长,可惜都没什么好结果。
感情经历,短的几个月,长的也不过两年。边迹一度认为是自己的问题,毕竟他常年在外,又有许多别人不能踏足的禁区,的确不适合恋爱。
后来他索性养了条狗,可惜好景不长,连狗都在一年前离他而去。从那以后,边迹连宠物都不养了,自在地一个人,身边仅剩的活物是一堆不浇水也不会死掉的盆栽。
所以,刚刚是出于什么冲动才选择那么老套的方式跟严岸阔搭话,边迹自己也不知道。郑重思考后,他把这种反常归咎于抢险后的吊桥效应。
成年人的世界,没那么多事值得念念不忘,被拒绝的插曲跟这个惊心动魄的夜晚比起来不算什么,还有太多后续工作要忙——边迹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简单体检结束后,航司给每个乘客都发了补偿金,还安排了住宿券跟餐饮。等新航班协调到位已经是晚上,又遇到航空管制晚点半个小时,等到落地昆明时已经快凌晨一点。
边迹拖着行李箱,到达公司酒店,重重往床上一倒。大脑过载,抽抽着疼。就这么躺了十分钟,边迹才缓过来,艰难地起来换下制服。明早要坐其他同事执飞的飞机回上海,再磨蹭今晚都没法睡了。
手机震个不停,他没空管,冲了个热水澡,出来一看多了几十条未读,全是搭过班甚至素未谋面的同事,或者旅途上认识的朋友。
边迹一一回复完,手指忽然一顿,打开浏览器,依照不知从何处听来的表层记忆,输入了一行字。
上海恒天律师事务所。
因为不知道这几个字怎么写,他第一次输入时还把“恒”打成了“衡”,好在事务所还算有名,搜索引擎自动抓取了正确的名称,并且显示了一长串结果。
地点在外滩金融中心附近,擅长做经济金融和婚姻纠纷等案件,成立于2001年,有六位资深合伙人,严岸阔是其中一个……
边迹的大脑已经木了,机械地划了两下内容后,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
大概是被火灾熏得有点糊涂,所以才一直在开有关事故现场人员的记忆倒车吧。
边迹自嘲地敲敲脑袋,赶快把手机扔到一边充电,准备睡觉。
风吹得窗帘动了两下,边迹听声音就知道,下雨了。
他困得厉害,所以没有起床关窗,只是在入睡前祈祷明天地面的能见度够高,好让他回上海时不至于延误太久。
这场雨是从下午就开始下的。
严岸阔没带伞,不得不狂奔去高铁站。他在机场耽搁的时间太久,留给他路程的时间仅剩下四十分钟,紧赶慢赶,才总算在检票通道关闭前踏上车。
这一天实在太跌宕,严岸阔心跳迟迟稳不下来。他打开手机的备忘录,看到自己在天上给家里人写的遗书:[1名下财产按遗嘱归严帆璇女士和程曦女士所有。
2银行卡密码是我生日。
3爱你们。]第四点没来得及写,因为当时飞机太晃。
严岸阔觉得这份备忘录丢人,反手删掉,转而打开微信,准备跟家人报平安。
手机里有一些未读消息,但消息来源不算多。知道严岸阔航班号的人有限,所主任算一个,对方刚看完新闻,正在关心他的身体状况。还有一个晚上要见的当事人,她不清楚状况,照常问他几点到昆明。剩下的十个未接来电,不出意外,都来自严帆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