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萝一骨碌爬起来,揉揉眼,“钜子?”看着窗外天色,似乎还昏暗着。婢女发着颤,欲言又止。她自然看出,沉着声,“说。”婢女抬起脸,眼眶通红,声音哽咽道,“翁主,是蝗灾。外面遮天蔽日的都是蝗虫。连出都出不去,一出去,就被乱飞的蝗虫打的脸疼。”这话刚一说完,泪就顺着脸颊流下。想起八年前也是这样的蝗灾。地里青黄不接,蝗虫把能吃的都吃了个遍。她的阿父阿母只能忍痛把她卖掉,换了两斤豆子。等蝗灾过去,她向熟识的人打听,阿父阿母以及小弟,还是饿死了。雯萝睡意彻底没有了,只觉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她忙爬起来穿衣,婢女匆匆擦干泪上前服侍。等她从寝殿出来到了前殿,墨染流一脸肃色等在那里。旁边站着皱眉不展的绉泽和不停绕圈的苏棠。“翁主,你可来了,昨日我就觉得心跳很快。半夜果然下蝗虫跟下雨似的。”苏棠口快道,“如今毛国上下将近八万人。饥饿容易导致动乱。不然我们先把奴隶们退回去吧?反正现在外面遮天蔽日都是蝗虫,他们也无法垒墙。”“退不了的,这是一个国家自己灭亡的好时刻,谁也不会伸出手。”墨染流沉声道,他抬眸看向她,“翁主,如今粮仓有多少粮?”雯萝踌躇了一下,“仅够毛国上下吃三年的,不包括七万奴隶。如果算上奴隶,不足三月吧。”苏棠瞪大眼,“那你是怎么有勇气去借七万人的?就算没有蝗虫,你也养不起啊。”“我是想等红薯……”对啊,我还有红薯啊。她脸上露出一丝喜悦。“红薯?可是翁主让吕麦去种的那种,果实深埋地下的东西?”墨染流问。“就算是深埋地下也没用啊,蝗虫上天入地无所不能,除了豆子它们不喜外,就是人都要咬两口。”苏棠紧锁眉头,“还不如看看,公田私田里有多少豆子来的实惠。”“私田不知,公田全让我种红薯了。”雯萝回道。“我们不可以问其他国家借粮吗?”绉泽天真地问道,成功收获三道看弱智儿童的视线。“蝗虫不吃红薯。”她脆声道。这是她以前在书里看过的,印象极深。这回收获两道看弱智的视线。“是真的,怎么不信呢?”她强调道,心里越发的佩服自己。她也没想到竟然在收获的季节天降蝗灾。她一开始选择红薯没有选择其他作物,难道是天意吗?真是天不亡毛。“记得当时翁主说过,四月播种,八月收获。不管红薯是不是令蝗虫不喜,我们都速度派人去抢收。”墨染流道。雯萝走到窗前,悬窗早就被蒙上了厚重的麻布。大殿里点起了灯。隔着厚厚的布都能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齿咬着它所能咬到的一切。三人来时就带进来不少蝗虫,婢女们抓了半天才抓完。因为情况特殊,雯萝就请他们留下。反正大殿旁边还有侧殿,足够几人休息。不一会儿吕麦来了,婢女开门时,肉眼可见遮天蔽日的蝗虫大军,翅膀扇动,呼扇出着饥饿的声音。就算是快速关门,也飞进来不少。吕麦摘掉像幂蓠似得东西,上面密实地叮着一层厚厚的蝗虫。婢女们连忙过来捕捉,雯萝“嘶”了一声搓搓手臂,躲在墨染流身后。墨染流轻瞥了一眼,伸手在空中一抓,就抓住一只朝雯萝飞过来的大蝗虫。他捏住身子看了一眼,轻叹,“恐怕旷野里已无任何庄稼了。”吕麦脱了幂蓠流泪大哭,“我的生菜啊,我的芝麻。”他抓住一只正在飞的蝗虫狠狠放嘴里一咬,坐地大哭,“全没了。”“红薯呢?”雯萝连忙钻出来,一脸紧张。吕麦愣了一下,表情有些呆滞,“叶子都没了……”“管什么叶子,”苏棠跺脚,“不是说它的果实在地下吗?”吕麦又一怔,“可蝗虫也会钻地啊。”“翁主说蝗虫它不爱吃红薯。”苏棠继续跺脚。“那蝗虫,它爱吃什么?”吕麦完全懵了,但是下一瞬立刻反应过来,脸上全是还有这事?“我去看看。”迫不及待到连幂蓠都没有戴就奔了出去。呼啸的狂风,卷起漫天的黄土。但那不是风,是数不清的蝗虫大军。有些不结实的草屋直接就被压塌。百姓们不敢用锅煮饭,因为一掀锅盖就会有成片的蝗虫落进去。田地里,荒野上,所有能见的树木花草通通被啃食干净。此时正是秋收之际,百姓们眼睁睁看着辛苦一年的粮食毁于一旦。捶胸跺足,痛苦嘶嚎。不论是敲锣打鼓还是烧香跪拜,都没有作用。野人们拿着衣服拼命扑打,但是蝗虫过境,寸草不留。落在地上的蝗虫,就像厚厚的棉被,一踩一个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