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记得自己很冷,蜷缩在一处四面漏风的马厩中,拿着那张用来包饲料的旧报纸想,那会是一种什么笑容?一看就能忘记累和疲倦现在他似乎知道了。他的手被费凡拉着,修长干净白皙的手,连指甲都泛着粉。他曾经看过这只手拿着画笔,将染料一点一点涂在白色的画布上,那并不是一张多好看的画,起码他是这样认为的。但他一直记得那画上的风景,似乎画中的风都是温柔的。他曾经肖想过王美丽的手,不知拉起来感觉怎么样,但总也好不过现在的感觉吧?柔软滑腻,让人不忍松手。下次找个机会一定要拉拉王美丽的手,如果也是这种感觉,那自己真的可以主动一点了,他想。美梦或噩梦油爆小龙虾是道名菜。这在小镇大排档的席面上是公认的事情。若是哪桌上摆上这么道菜,席间必定有与之匹配的人物才是。如今,这道名菜放在了铺着劣质一次性塑料布杯盘狼藉的桌上,成家良双手在围裙上随意一抹,看着费凡说道:“费老师,谢谢你这段时间放学后对小栋的照顾,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我亲手炒了个菜,给你下酒。”费凡欣喜若狂,强压着嘴角才不至于失态。他耳尖很红,眼睛一弯显得睫毛更加厚重,扑闪扑闪的望着面前的少年。“我照顾成家栋不过举手之劳,你不用太在意。”他搓了搓手,有点局促,“这菜挺贵的,你太破费了。”成家两兄弟生活并不富裕,这从成家栋身上就能看得明白。小鬼的吃穿用度是幼儿园所有孩子中最差的,整个夏天不过两件换洗衣服,干净虽干净,但却破旧,暗淡的颜色称得他整日灰头土脸的,见不到一点小孩子的明朗活泼。课间的时候,唯一不往詹长松超市里钻的也是成家栋。那个时间,小鬼往往会拿着快捏不住的铅笔在皱巴巴的纸上练习写字。有时费凡远远看到,会觉得那场景十分熟悉,像是小学课本上小萝卜头在狱中学习写字的插画。每每这个时候,善良心软的费老师就会从兜里翻出点零食,有时是两块糖果,有时是几片海苔,巴巴的送到小黑爪子中,展现着一名教师博大而深沉的爱。可那小黑爪子却从不会软糯的说声谢谢,只会将零食揣入口袋,然后一脸嫌弃的问道:“费老师又有什么事求我?”。“啧”,想到这里费老师有点牙疼,他坏心眼的想到,下次小黑爪子要是再这般做派,他就不客气的让他帮助自己追求他哥!费凡看着心上人,斟酌着用词,想着即不伤了少年的自尊,又不让他破费。“我们已经吃饱了,这就要回去了,这小龙虾看看哪桌需要,你卖给他们吧。”少年垂了眸,眼中淡淡的笑意消失了,他嘴角僵硬的勾了一下,似是有些无奈:“费老师,我在这里打工,老板给了我进价,不贵,我还请的起,你不用有什么负担。”“我不是那个意思。”十八九岁的少年自尊心强到有些扭曲,费凡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来之不易的示好机会,好像让自己搞砸了,他懊恼的挠了一下头,转身去看詹长松,眼神中委委屈屈的带了求助的意思。此时的詹长松心里也挺不是滋味,自己花钱请费凡吃饭,一句好话没听到不说,整晚都被他挤兑着。可小崽子的哥哥就端了一盘不知卒于哪年,速冻了多久的小龙虾来,那个没良心的就如大姑娘似的羞答答的承了人家的情,还替人家考虑不想他破费!如今不会说话弄得自己下不来台,竟然还有脸来求人?詹长松越想越气,他拿起筷子在桌子上用力墩齐,伸长手臂夹了一个小龙虾:“费老师不吃,我可不客气了,这玩意儿在冰柜里不知陈尸多久了,又柴又懈,要不趁热吃,实在是入不了口。”这话说得极不客气,让站着的两个年轻人都变了脸色。成家良转瞬恢复如常,轻笑了一下,淡淡的说:“是吗?我没吃过,要是不好吃就放着吧。”不同于他应对的平淡,费凡是实实在在炸了毛。他用力扯过詹长松的筷子,将筷子上的小龙虾塞入口中,连壳带肉嚼得咔嚓咔嚓响:“哪里又柴又懈?詹长松你没吃过别乱说话。”“我没吃过?”詹长松往翘起二郎腿,“省城里的五星级酒楼我都吃过,那里的龙虾可没这么小,全头全尾,这么大!”他双手一比划,差点有二尺。费凡嗤笑了一声:“詹老板这口气真不是一般的大,还当自己在梦里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