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温和、柔软,就像往常一样,说着很平凡的事。尚未完全离开的宁一宵听得清楚明白。“真的吗?你不用勉强吃……”“口味总是会变的。”这些对话明明声音微弱,但却一直回荡到在宁一宵脑海。从苏洄重新出现在他眼前,他就开始没办法正常、正确地做决断,总是做不该做的事,说不应该说的话,出现毫无立场的极端占有欲。这本来就不会有好的结果。意料中的坏结果发生了,过强的自尊又开始鞭笞他的心。回到车里,司机问他去哪儿,宁一宵许久不回答。他摘下手套,反复用免洗洗手液洗手,直到司机制止,拿走了洗手液的瓶子。“shaw。”司机关切地说,“你好像很久没有去复诊了,要不要现在去?我帮你预约。”宁一宵最终没有听从他的建议,而是让司机载他去了常去的游泳馆,一晚上没有离开。卡尔从医院忙完回来的时候,宁一宵还在游泳,他在一旁等着,给宁一宵点了些食物。宁一宵游泳姿势很专业,也塑造了很好的形体。但卡尔知道他其实不爱游泳,也不喜欢水,一开始在他还不熟悉的时候,发现宁一宵会拒绝所有的泳池派对、海边沙滩活动和游轮派对,还以为他怕水,后来才知道,其实他的水性很好。宁一宵只是会在倦怠和焦虑时,把游泳当做一种发泄的渠道。这次是近期游的时间最长的一次。这种矛盾的事不止一件,譬如宁一宵明明不喜欢海,对湾区的海景没有表现出丝毫好感,但购置的每一套房产却都在海边,每一个房间都能看到大海。他喜欢独自坐在夜晚的海边,什么也不干,任由暗蓝色的潮汐将他包围,或是丢一些沙滩上的石头,没什么留恋地扔进海里。日常商务活动中,宁一宵几乎不会用到鲜花,哪怕收到也并不打理,直接交给他,可是却会请专人在房产的院子里种植各种花草,设计成很漂亮的花园,但并不会在花园里停留太长时间。这些奇怪的点别人都不知道,只有他这个贴身助理知情。宁一宵不爱说话,只会对外展现出游刃有余的社交形象,但其实可以一整天一个字也不说,很孤僻。卡尔已经习惯了揣摩他的心思,甚至把这当成是一种乐趣。但他没想到,原来苏洄也不爱说话,而且始终保持拒绝的姿态。不过他很快便想通,毕竟他们是兄弟,肯定是相似的。一开始苏洄并不接受他的帮助,多次表示他可以自己处理自己的事,一而再地拒绝他,无论卡尔怎么说服都没有用。直到卡尔收到一条消息,来自宁一宵。[shaw:告诉他如果这件事完成不了,你可能会被我辞退。]这完全是骗人。卡尔对自己的工作稳定性非常自信。但他还是照着宁一宵给出的指南做了,没想到竟然非常管用,一直拒绝的苏洄思虑一番,终于同意了。果然是亲兄弟吧,不然怎么会这么了解?他的猜想又一次得到了验证。为了让苏洄的外婆能尽快住院,完成上司给的工作,卡尔动用了很多关系,但之前他们和各个医院和私人诊所的关系大多是精神科的研究,这次跨科室的调动费了不少工夫,最终帮他联系到一家位于曼哈顿的医院,有目前纽约最好的肝癌外科医生。转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卡尔提过很多次让苏洄先回去休息,但都被拒绝了。苏洄就这样跟着他们,直到把外婆送入新的医院。这里环境比之前的医院好很多,他们安排的是单人病房,空间很宽敞,整洁明亮,连床铺都很舒适。苏洄心里始终感到煎熬,这份帮助来自于任何其他人,他都不会如此,偏偏是宁一宵。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接受这份帮助。同学?还是他未婚妻雇佣的人。无论什么身份,他都已经获得了宁一宵带给他的好处,利用了他的便利。苏洄清楚,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件事都有代价。如果宁一宵想要回去,他会尽力支付。卡尔见苏洄并不为此感到满意,表情反而有些忧虑,为了打消他的疑虑,他对苏洄说:“这家医院很不错的,shaw就是在这里……”说到一半他顿住了,想到上司曾经嘱咐过的话,硬生生把后半段咽了回去。苏洄似乎想开口,但也没能说出来想说的话。气氛顿时有些尴尬,卡尔立刻询问,“你累吗?我去给你买杯咖啡吧。”“不用了,谢谢你。”苏洄看了一眼走廊的吸烟室,“我去抽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