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谭真并不是坐起来回答问题的,他只是稍稍转动了一下抵在前座的脑袋的角度,敷衍地露出一只眼睛和半张脸对着他们。
他的眼睛是一种黯淡的灰色。
行天崎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他发觉这人虽然被乱糟糟的头发遮去了些锋芒却依然引人注目,他学建模期间也涉猎过古典雕塑,常人的五官不够突出很容易被发型装饰等埋没,而这家伙从挺拔的鼻子就能看出是个帅哥。
行天崎小小酸了一下,但一想到帅哥不也和自己一样嗝屁了心里就平衡许多,伸出手关怀道:“你还好吧?刚才前辈的话你可能没听到,其实我们……”
“我听到了。”
“都已经……啊?”行天崎睁大了眼。
灰眼睛的青年叹了口气,像是终于确定自己没办法再继续休息下去,抓了把前额的头发无可奈何道:“你们说的我都听到了,但现在是午休时间,我想睡个午觉。”
……什么?
谁会在这种地方午睡啊!这人未免也太淡定了点,不是,他都不考虑一下轻重缓急的吗?
柊小湫也很无语,最开始她就是看这一批轮回者都苏醒得很慢,应该都是属性值较低的新人才顺便做指引介绍的,这样能赚点积分,不过眼前这个人不仅体质弱得离谱,连脑筋好像也有点问题,说不定在接下来的探索中带着他导致的麻烦远不值那点积分。
“你这白痴根本没搞清楚状况吧。”她危险地眯起眼,表情因她周围勾的那圈眼线而显得更夸张了,“……还是说,你其实是在耍我?”
柊小湫说着便将手伸向裙子口袋,旁观的行天崎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次她恐怕不只是拿出武器示威那么简单了。
可是还没搞清楚怎么活着出去前轮回者自己就打起来了怎么想都不是好事啊!行天崎捏着自己唯一的武器螺丝刀卡牌只能干着急,就在这时,一声巨响打断了众人的争执,随之而来的还有整列车厢的剧烈震动,座位上的几人全都撞上了前座,站着的柊小湫还能凭借属性值勉强维持住平衡,行天崎可就没那么幸运了,他直接滚出去三四米远,身体撞上了车厢最前面堆放的一堆杂物。
这一下让他的红色生命值条下降了五分之一,行天崎蹲在地上捂着撞麻的肩膀,同时感受虚拟的血条损失和真实的□□伤害,整个人欲哭无泪。
“刚才发生什么了?”姚淑紧张地抓着她的手提袋。
“不如说之前那种和平期才是少见的。”柊小湫哼了一声,抓住车厢侧壁上的齿轮稳定身体。“看来给你们留的新手保护期已经过去了,接下来给我快点进入状态!”
沈垂文看上去不太适应乘坐这种封闭的交通工具,他不住地从圆窗往外看,但狭窄的窗口和过快的车速让他胃里泛酸。“外面也不知是哪,先让这车停下放我们出去才是正道。”
行天崎赞成这一点,既然他已经滚到前面了就顺便爬起来推了一下车厢门,但这门纹丝不动。
他贴着门框检查一圈,拱形的金属门严丝合缝,四周没有丝毫能撬动的痕迹。门的正中央镶嵌着一个雕刻着花纹的像船舵一样的大轮子,他试着扭动轮子也纹丝不动。另外,不是他没想过拉一下试试看,而是这扇门根本没有把手。
“这扇门上有钥匙孔!”姚淑在通往后车厢的门处报。她有了点以前跟同事玩密室逃脱的感觉:“我们是不是,要在这个房间里找钥匙?”
几人将视线投向了地面堆放的几大箱杂物。
车厢里像是能藏东西的地方就只有这几个箱子了。柊小湫逐个掀开盖子,里面堆满了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金属零件,在这里面找钥匙可是要花费不少时间。
话不多说,几人各自蹲下选一个箱子翻找起来。柊小湫暴躁地挑拣着这些功能和意义全都不明的零件,这个副本内的物品全都遵循着蒸汽朋克风格的复杂,要是有机械类技能卡的轮回者或许能利用这些东西做点什么,可惜她没有,只能老老实实逐个翻捡。
然而她一回头却看到了差点让她背过气去的一幕——谭真又一个人在那里昏昏欲睡地摸鱼,一点也没有加入工作的意思。
“你在干什么呢!”
谭真从碎发的遮掩下看了她一眼:“等你们找钥匙。”
小湫气极:“这是个团队副本,所有人都在帮忙,你这白痴就不会感到羞耻吗?!”
谭真换了个姿势,两条男模似的长腿潇洒地交叠起来:“不会啊,我看你们分工挺明确的,好像用不到我的样子。”
少女看着他那副躺平任嘲的模样,总算明白了这是个什么样的人,脸上浮现一个冷酷的笑容:“我说你啊,不会以为凭借自己的长相当个小白脸就能在副本里浑水摸鱼过去吧?这他妈的可不是什么和平世界!即使真有高手看在你卖屁股的份上愿意罩着你,无限系统也不会放过你的。”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我不妨多透露给你们一些事情,在团队副本中是有贡献度这一概念的,根据每个人在副本中提供的贡献度,结算后获得的卡牌奖励也有相当大的差异。没有强力卡牌傍身,即使你混过了一场副本,在下一场也是个死字!想要休息的人可以继续了,我是不会管你们的死活的。”
她这话一出,其他三名新人都规劝起来,没有人愿意看到彼此协作关系的同伴遭殃,行天崎更是不由分说地拉着谭真按到自己那只箱子旁边坐下,小声道:“这小……前辈脾气不好,你就别惹她了,还指望她带大家过关呢。你也别自暴自弃,你想啊我们都被选中获得多一条命的机会了,多幸运哪!这种无限流小说我看过好多了,不像假的,哥们努努力打起精神来!”
说完还附赠一记加油鼓劲的拍肩,翻零件弄脏的手在青年的浅色衬衣上留下一枚隐约的掌印,谭真却丝毫没有被打动,确切地说他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行天崎从他冷淡的灰眼睛里读到一种社畜特有的疲惫——复活有什么值得期待的,死了就死了。
行天崎讷讷收回手,他还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但已经被这哥们身上的丧逼气质震慑到了,不禁猜想他生前到底经历过什么才能这么缺少求生欲望,该不会是刚刚被甩了所以自杀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