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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第1页)

三个挤作一堆的人,眼睛都不敢乱瞟,只听得沈育的方向传来一阵动静,不知他做了什么,梁珩便安分了。“你们说,殿下怎么不回宫里去?”邓飏最终忍不住,刚发出气音,就被宋均捅了腰眼。离得太近,少年人干净温暖的气息不断往沈育身上每一个毛孔钻,勾得他难以入睡。梁珩被他搂在怀里,头枕着他手臂,总算不闹腾。沈育下巴抵着梁珩带湿气的头发,听见梁珩在他心口小声说:“段延陵……”沈育翻了个白眼。“他们还在解绫馆。我走的时候,还没下起雨来,寻常雨天,我们都在馆阁里歇夜。”书库里垫着干草过夜,那当然比不得解绫馆的温柔乡。然而沈育不作声,知道梁珩这句话里最重要的是,他离开的时候还没有下雨。“我说了要回来找你。”梁珩说,吐息钻进沈育胸腔。“知道了。”沈育回答,摸摸他头发。草堆另一边,邓飏再次忍不住:“你们说,殿下知不知道,他在那里说话,我们这里也听得到?”并又一次受到宋均的腰眼攻击。一夜秋雨,打得望都城树叶纷纷凋零,起早来瞧,剩下光秃的枝干,宣告北风到来,万物蛰伏。简陋潮湿的夜晚,不仅让梁珩又喝了一阵子苦药,也让沈育挨了沈矜一顿狠批。沈矜惯来好言好语,鲜有疾言厉色,然而见到梁珩病恹恹地来听学,还是甩手一把书简砸向沈育。“入秋逢夜雨最易着凉!知道不知?”沈育恭敬垂首而立:“知。”“殿下大病初愈,知耶不知?!”沈育挨骂,梁珩却心惊胆战:“先生,是我自己……”“人君者,俭以养性,静以修身,”沈矜还是骂沈育,“正殿不居,委身草屋,知错不知?!”梁珩:“……”此后沈矜便似抓住了梁珩的命门,凡他犯错,必责沈育。搞得梁珩很是手足无措,被迫老实了相当一段时间。转眼秋去冬来,龙潜寒潭,仲月降霜。储宫门前两尊石兽覆上一层浮白。段延陵已有数月没见过梁珩,这日找上门来,凛冬百虫寂灭,偌大的宫殿鸦雀无声,与段延陵久远的记忆大不一样。好容易遇见一小黄门。“殿下在哪儿?”“晨参暮礼,拜书是也。”又遇一喂马,驴头不对马嘴,说什么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再遇一浣妇,曰君子居必择乡,游必就士。所遇臣属,无不满口之乎者也,段延陵满头雾水,直以为自己误入了精舍。湖中亭无人,寝殿无人,清凉殿、温室殿,哪哪儿都无人,最后段延陵路过配殿,透过敞开的窗扇看见梁珩背书的侧影。从没认真听完一堂课的段大公子:“……”“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不闻先王之遗言,不知学问之大也……”梁珩背书一个停顿也没有,一气呵成。“喂,殿下!”段延陵隔着沿阶草丛叫他。梁珩充耳不闻:“干、越、夷、貉之子,生而同声,长而异俗,教使之然也。”“殿下!是我啊!”段延陵拣一小石子,砸在书房窗台上嘎嘣一声。梁珩顿时抓狂:“烦死了别吵了!我背到哪儿了?!”窗边出现另一个人。段延陵此后一生对沈育的印象都停留在了这张嘲讽的脸上——沈育当着他的面关上了纱窗。三人行段延陵走了,第二天连轸又来了,在太子书房外敲锣打鼓。“殿下出来玩儿啊,”二愣子扯着嗓子喊,“鹭源野停了十几艘画舫,晚上有戏看呢!”书房里众人肃穆,沈矜负手踱步到窗边:“学业欲有所得,何为也?”窗外连轸:“啊?”梁珩刚背了这句,答道:“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沈矜欣然点头:“然也。小儿性浮躁,不知静、安,连太尉后继无人矣。”次日段延陵寻仇上门,连轸赫然也坐进了书房,正摇头晃脑读一卷断句无能的长篇。段延陵:“…………过分了吧,殿下,你和那傻子都喝了什么迷魂汤?”沈矜又提问:“大学之道,在明明德,何谓也?”段延陵哈哈大笑:“这你可难不倒我,沈老头,我家那老子可从不管我念不念书,他也没有需要我继承的东西。”“段大公子,诚然不及二公子矣。”段延陵脸色登时一变。段延陵其人,花花公子爷一个,浮世繁华过,万事不留心,唯独一件——他厌恶透顶了他家二弟。段延陵是段相与发妻的嫡子,段延祐却是不知道从哪里带回来的,流着不干净的女人的血液,被主母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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