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机的眼珠转过来看到赤发的妖怪,仿佛此刻才注意到他的存在,淡漠言道:"你现在,应在锁妖塔中。"
九鸣扯起嘴角,笑得僵硬:"那个破塔,早崩掉了。"
灰衣男子又道:"所以,你出来为祸人间?"
"是又如何?!"
"之前说过,留在锁妖塔,我可饶你一命。"
"放屁!!"九鸣一掌拍在地上,一阵旱燥之气暴然飞升,自他身下蔓延出珠网地裂,竟是鬼蜮法阵!然他先前与黑龙王一场恶斗,妖力几乎消耗殆尽,又强行催动法阵,如今堪比燃烛至末,只见他背上三支蝠翅逆风展张,浑身妖气燥火般燃烧,一头红发似滴血颜色。
飞帘见地上幽光四起,眉头未皱,口中轻念法诀,便见地面一阵剧动,仿佛有地龙蠢动,震得众人皆不稳当,反而是飞帘像根植大地般随震而动,稳立不移。鬼蜮法阵中的幽光渐渐熄灭,只剩下龟裂的痕迹。
九鸣眼见法阵被迫,却未肯放弃,企图再行施法,但他法力见底,若再强行催动,只怕就是以生命助燃!
此时飞帘缓缓抬起左手,低喝一声:"天魔锁。"
九鸣脖子上突然现出一道环形暗光,竟是一个灰黑颈箍,随即一道锁链快如光出连到飞帘手中,飞帘反手一扯,将已法力耗尽无从反抗的妖怪扯过来,赤发的妖怪重重摔在飞帘脚下,哪里还能再念诀施法。
然纵使狼狈,这妖怪始终未见低头求饶,反而桀桀笑起来:"星君神威呵呵怎麽尽喜欢捡现成的便宜?桀桀奇怪了,既为神仙,怎麽还不脱掉那层妖怪皮?该不是当妖怪当上瘾了吧?呵呵──"
飞帘灰白无情的眼珠莫名流过一丝情绪,突然左臂扯过锁链,抬脚踩在九鸣肩背,未等黑龙王他们明白过来,就见他双手抓住妖怪背上其中一支蝠翅,使力一扯!!生生扯断了一根──
九鸣痛得一声惨嚎,几乎昏死过去。咳嗽著吐出一口黑血,迷糊的视线中,根部白骨裸露,血肉模糊的断翅被丢在面前,耳边听到与两千年前一般,冷漠却也残酷的声音说道:"你的话很多。翅膀也太多。"
"飞帘,你"黑龙王是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多少有点接受不了曾在应帝麾下的同僚竟然是敌军之谍,只是如今他也是天殿为臣,更是难有立场责怪。他忽然有些明白九鸣为何枯干济水,布下法阵。妖怪无法上天,唯有制造混乱,就算引来满天神佛,总有一次,会是这个曾经背叛过他的飞帘不,廉贞星君。
"你要杀了他吗?"
飞帘转过身来,似乎对於他的问话感到不解。
"既无意旨,我缘何杀他?"
"那他"
"带回去,由帝君定夺。"
言罢,不再理会黑龙王与敖殷,扯了锁链飞升而起,红发的妖怪神志不清,无法反抗,只由得他拖著飞走,背上断翅处滴下来的血,触地地枯。
良久,黑龙王大大叹了口气,侧头去看敖殷,他似乎也一脸难於接受的模样。
"殷,怎麽了?"
敖殷震惊莫名,居然也没注意到他直唤其名。
"这、这家夥真是星君吗?"突然醒悟过来般一跃而起,"他想杀我啊!之前才一见面就险些把我杀了!!有这样的神仙吗?!可恶!我要告上天庭!!"
黑龙王安抚地搂住抓狂的青年,看著灰色身影已然远去再无影踪的天际,久久不语。
尾声
秦岭余脉,崤山之支,有岳曰邙山,乃洛阳以北之黄河水与洛河分水岭。山有林木森列,苍翠如云,故其峰有翠云之称,古有帝王埋骨,陵墓成群,只是经日月洗礼,朝代更迭,哪里还有人记得这些作古的帝王将相、达官显贵?倒是文人雅士,喜登岳远望,尽览伊洛二川之胜,渐有了有名闻天下的洛阳八景。
日已西斜,游人却未减,皆因於邙山峰上,晚眺城郭,别有一番滋味。
然今日却是奇怪得很,这些千辛万苦爬上山顶来的游人,全无一人低头眺望远处风光,眼神全集中在峰後岩石之上。
乃见夕阳下处,有一黑一白的两名男子,并肩而立。
显然他们看得是那位白衣的俊美男子,此人相貌雍容华美,一身白缎剪裁贴身更显其修颀风姿,不需多作细表,举手投足间已尽有上位者独尊姿态,也不知道是哪家的皇家贵族公子,只是一站,摇著金骨纸扇的潇洒,已引得游人中不少官家小姐心动。
当然,这要忽略站在他身边,魁梧像座铁塔一般,面黑相丑的男人
游人间偶有窃窃私语,评头品足猜测那个男人是不是护卫打手。
不过看真切些那黑袍的男人衣著光鲜,虽是丑陋,但眉宇间不怒而威,教人未敢亲近,且对白衣男子一脸宠溺,并不像是一般人物。
偶尔见那白衣男子侧首与他说话,只是话音太小旁人听不得,时而窃笑,那黑袍男人却是露出尴尬表情,反而让其他人好奇起来,他们到底在说些什麽。
"这有什麽好看的?还不如夜里在水晶宫底看湖面。"
敖殷撅了撅嘴,引来周遭更加热烈的视线。
黑龙王有些无奈,叹道:"不是你说近日祭办济水分黄口之事已了,辛苦了两百年,要寻个地方休息一下吗?我瞧著这里游人络绎不绝,想必不错。"
"人多坏事"敖殷轻声嘀咕,他所说的休息,是指两人共行,寻个僻静之地,最好能有个深潭重渊什麽的,好让他可以贴著黑珍珠般的龙鳞厮磨个够。可注意到黑龙王有些失望的神情,不由换上一副开心笑容:"看惯了水底美景,偶尔换换口味也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