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冲至赛道一半,齐头并进浑如一体的队伍意外发生断裂,右侧两个人轰然倒下,前进冲势突然中断。身体完全失控,程恩恩猛地向地上栽去。现场哗然。怕什么来什么,关键时刻又给他掉链子!主席台上,一直紧盯着那边动静的刘校长懊恼地一拍大腿:“哎哟喂,怎么回事啊?江——”一回头,刚刚还在身旁观赛的人已经疾步走至主席台边缘,手在地上一撑,直接从一米八高的台上跳了下去。“对不起对不起,”陶佳文连声道歉,“我腿软了一下。”旁边的人也在七嘴八舌地关心:“没事吧?有没有人受伤?”一膝盖跪下去还是很痛的,程恩恩嘶嘶抽着冷气,抬头笑了一下:“没事。”那强撑的笑脸写满坚强,江与城已经走到操场中央,急促的脚步顿在原地,没再向前。停下来才发觉,掌心一层冷汗。操场沸反盈天,他身处其中,周遭声音却似隔得很远。想起三个小时之前——两个部门主管从办公室离开,他起身,从会客区回到办公桌。方麦冬敲门进来,一贯云淡风轻的脸上神色透着一丝古怪。“前台来电话,一个叫高致的男人想见您。”彼时江与城神色中半分不露异样,从容不迫地坐下来,说:“不见。”方麦冬跟他多年,办事利落从不拖泥带水,当时难得迟疑。斟酌许久,才将那句话转达:“——他说,他已经知道您和恩恩离婚了。”吵吵嚷嚷的喊声拉回神思,江与城看着不远处,程恩恩在身旁人的搀扶下挣扎着站起来,还将另一个摔倒的女孩子也扶起。正在参加跳高比赛的少年拔腿朝那个方向跑,行至中途,停下,与江与城隔着人群对上目光。某些地方,他和高致确是有几分相似的。江与城扯了一下嘴角,笑容意味不明。程恩恩刚站稳,段薇就跑上前来,比赛开始之前,她已经在旁边守着。事实上之前的每次训练,她都有关注,程恩恩的安全如今就是她的工作。段薇蹲下来查看程恩恩的膝盖,应该是破皮了,裤子被绑着无法掀起,但已经有血丝从布料渗出来。“快跟我去处理一下。”“我没事,”程恩恩看了一眼旁边已经逼近终点的队伍,“比赛还没结束呢。”“你受伤了。”段薇面色凝重。“不碍事的,”别看程恩恩平时软软的怂怂的,有些时候却很犟,她语气隐隐焦急,坚持道:“薇薇姐,你让我比赛完再说。”段薇只好退到一边。比赛有比赛的精神,尽管其他队伍正在相继冲过终点线,最后一名的结果已然写下,他们还是立刻重振旗鼓,重新喊着口号奔跑起来。等到比赛结束,程恩恩解开绑带,拉起裤腿看了一眼,果然是擦破了,两个硬币大小的创面。脚腕上也是被勒出的红痕,在白皙的底色上格外显著。其实只是小伤,过几天自己就好了,但段薇坚持把她带去清洗伤口,擦了药,叶欣一直陪着。从校医室出来,两人一块儿去帮大家买雪糕。这个季节吃雪糕的已经不多了,但一到运动会生意总能回暖,小卖部新批发了一批雪糕回来。三十多个女生一人一个,她俩拎了两袋子货,开开心心地往回走。快到操场门口,瞥见路边树下那一道颀长身影,程恩恩才发现之前不是自己眼花。她脚步一转,朝那边走去。江与城身边站着段薇,两人正在说话。某个层面来说,两人是有几分般配的。程恩恩意外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江叔叔,薇薇姐,你们认识啊?”段薇笑着答:“工作上的事。”程恩恩:“哦。”心想这个世界真的好小啊,她认识的人互相都认识,还有些不认识的也认识她。“那我先过去了,你们聊吧。”当着她的面,段薇表现不明显,语气中仍藏着几分恭敬。叶欣站在程恩恩身后,只是很客气地向江与城颔首,没有主动攀谈。她对江与城还有印象,那天班会课强势而瞩目的出现,一看便地位不凡的气场。女生们私底下没少八卦,这人跟程恩恩之间到底是何关系。头顶的树荫遮去不少阳光,缝隙中投下斑驳光影,江与城两手插着口袋,站在那儿,放松的姿态也挺拔有型,语气听起来比平时轻缓三分。“买的什么?”“给大家买的雪糕。”程恩恩晃了晃手里的袋子。江与城的视线落上去。程恩恩动作一停,猛然意识到,她买了这么多雪糕,按理说怎么都应该请人家吃一个的吧?毕竟江叔叔给了她一份工作,还给了她很多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