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是镇子里的人,刚好劳烦大爷送他回去吧。”
陆观道已经熟睡,听不到这番言语。
斐守岁又说:“大爷,你也看出来了,我一介书生出家赶考,糊口本就困难,实在是带不了个孩子在身边。要是真带着走了,也是拖累了他。不说万一,这小孩要是与那些贵人有缘,被捡了去,也能讨到一个温饱,跟着我就只能受累。”
黑牙听罢,看了眼陆观道。
孩子睡相不好,又很瘦,手腕细得好像用力就能拗断。
“你……唉,说的也对。”
斐守岁默然,心叹:世上可怜人很多,不可能每个都能被拯救,他已仁至义尽。
新衣
清晨。
鸦鸣从早到晚,随着雾气落在茅草屋外。
斐守岁动作很轻,他背起箱笼,却没有回头看一眼陆观道。满屋纸偶与小孩仍沉浸在梦乡里,做着有家的美梦。
斐守岁不关心,也不想去假设。
仅一夜的缘分,不必多做伤感的动作。
在人世间游走的老妖怪,看透了生老病死的他,内心很少再能点起火光,于是干脆就让心一直漆黑下去,无人踏勘。
斐守岁告别黑牙老者,走出棺材铺。
朝阳透过树丛,一圈一圈点在地上。沿路的行人很少,就算有也不过出来砍柴的樵夫,或去市集卖菜的农民。
很少见到妇道人家。
从棺材铺往南去,斐守岁的目的地在偏于西南的一座城镇。具小妖说,那里一户薛姓人家,家中有女死而复生。
斐守岁的画笔有点化冤魂的能力,而他正需要去点冤魂,以洗身上腌臜。他诞生之地是一片火海后的死人窟,那里葬了一冢又一冢的冤死之人,因此他生时就自带了怨念,永生永世。为活命他必须洗魂,洗自己的犹如削骨,洗死人没有感知的冤魂能顺带走他体内的怨念,虽效果甚微,但总归不痛。
更何况能让死者早日超生,于是他便从成型起就练习如何点魂。
这般一洗就洗去百年时光。
路过茶摊,摊上人少,再走几步路就又是羊肠小道,独行一人。斐守岁花了点钱,买了润口的酒,包上一叠干粮。还没走出去多久,他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从身后传来,很着急。
这是何物?
朗朗乾坤,那些修为不到位的小妖不可能出来作祟。
斐守岁虽脚步不停,但心中猜测,莫不是陆观道。倒不太可能,小孩子走得再怎么快也赶不上他。
那会是何人?
斐守岁佯装整理衣衫,向后看去,是昨夜在棺材铺敲门,被黑牙老者辱骂的唐家小弟——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