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是你,我才说的。”凤五垂下睫:“江湖风浪险,王爷也不愿江湖从此多风波了吧。小七会答应我,只因这是凤五个人无伤大雅的私嘱罢了,人事上,凤家始终守着族规,决不轻越雷池一步。”祈世子冷笑了声,到底没再说下去。“这是之前三十九阵阵图,公子布好后绘下的。”凤五递给祈世子一迭画圈,上面每阵的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都画得极尽详细,一阵克着一阵,上阵的生接着下阵的死,八八六十四阵可生无穷变化,若真能布成,定是古今第一大阵。以祈世子的过目不忘,一眼扫过去也觉得眼花,难以尽解其中窍门。“但第四十阵公子尚未布好便出事,无阵图可详考,而且阵布一半遇上天灾,其它几阵是不是受天灾影响,因为我们进不去,所以也无从详考,只进去后再随机应变。”祈世子拿着阵图张张翻阅,沉吟半晌,心下早已意动,嘴上却是不肯承认,还想从凤五这边揩些油,轻佻笑道:“凤美人,我可没有答应你,要陪你家公子去闯关。这么危险随时会送命的事,只有傻子才会干。”凤五看着他,倒也不恼这半天白费口舌,只高声叫道:“公子,王爷说不陪你……”“别!”祈王爷马上跳了起来,就见隔壁间的墙被一掌打碎,泡澡泡一半,全身光溜溜的柳公子站在尘埃飞灰之间,一脸阴沉:“你敢不陪!?”“陪、陪,我自然是舍命陪夫人的。”英雄气短的祈王爷深深地叹了口气。五公子满意地转了转手炉。伏义王天下,龙马出河,遂则其文以画八卦,谓之河图。文王受洛书,应河图,拘而演八卦。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干(天)、兑(泽)、离(火)、震(雷)、巽(风)、坎(水)、艮(山)、坤(地),八八相交共六十四卦,隐含天地至理。诸葛武侯以石头布阵,曾困司马懿十万精兵于江畔。而现在,柳残梦借天险地势而布的混元六十四阵,休生相克环环相扣,有地图也得推敲出各阵的休惊转变生死寂灭才能下足。阵式所在的地方,其实也挺熟的。祈世子往北望了望,数十里外,应该有座残破的城堡。那夜歇息的残堡。原来便是柳残梦与祖父柳月岚当年曾经住过的地方附近。那一夜,柳残梦的异常,或者是感觉到这点也说不定。站在阵外,看着阴风阵阵的大门,祈王爷很认真地叹了口气。明明只想把人送到就离开,为什么现在却会变成由自己陪这姓柳的去挨个天打雷劈呢?搞不好连自己都会送掉命。万一死在这里,暗流那么多事,皇上一定会叫苦连天的。没有自己挡在一旁,小云会将皇上压榨得更彻底的。还有,自己失信没回去,小云说不定会一气之下抄了祈王府……总之,没有一件是好事,为什么自己还要站在这里呢?祈深吸口气,脸上又弯起懒洋洋的微笑。这种向天地万物挑战的感觉真好啊。柳残梦大概也是这样的想法,才会逆天布阵吧。回过头来,向柳残梦伸手。柳残梦看了他一眼,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握紧了,别放手,跟着我,一步也不能错开。”“好。”第一阵、干。元享,利贞。大哉干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干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贞。首出庶物,万国咸宁。“干”阵为六十四阵之首,大开大阖之象。天生万物,雨露雷霆皆是天恩。第二阵、坤。元享,利牝马之贞。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坤厚载物,德合无疆,含弘光大,品物咸享。牝马地类,行地无疆。柔顺利贞,君子攸行。先迷失道,后顺得常。西南得朋,乃与类行。东北丧朋,乃终有庆。安贞之吉,应地无疆。乾坤二阵,阴阳之初,万物生始的。天生恩泽,地养万物。皆是仁阵,不带杀气。要进出时并不困难,如入天地之间,天地八相各行其道,并不妨你。但这二阵也是全阵的母阵。你不知阵何在,对它无从破起,后面六十二阵却皆与它息息相关,一引而六十四动,循环不息,永无出阵之日。幸好目前阵势未全布成,尚未形成六十四式的死循环,还有不少空洞可捕捉。但昨日祈世子研究阵图时发现,一旦全阵布完,生死循环,无人能出阵,连布阵之人只怕也无法出阵。柳残梦明知这一点,但还是无法抗拒这强大的诱惑,一如现在的自己吧。登过山丘,看到的就是一个湖,湖畔有着排排的树木,绿意街浓,湖心还有一座山。目前,一切看来都那么平静,水草丰美,山围水绕,一点也瞧下出四季的变更,以及这山谷之外,正是北风卷地,百草霜冻之时。第三阵、屯。震下坎上,刚柔始交而难生。“要小心。”祈世子再叮咛了一次,牵着柳残梦走进这雷泽之阵,雷动于泽下,水气化成雨云,云带雷于上空。此阵上中下三路都不可行,唯有以回绕之法,右行于林中。柳残梦哼了声,有点不耐,觉得明明一小点地方,还一直被反复叮咛着跟着祈的脚步,半步都不能行错。不但走得慢,很多地方走完还要倒回来再走一次,什么左三右四的,根本就是没事找事。他有点怀疑是不是祈情故意在为难自己,但凤五和大家也都强调要紧跟着祈,神色认真,不似故意为难。柳残梦又哼了声,虽有满腹不满,还是老实跟在祈世子身后。第四阵、蒙;第五阵、需;第六阵、讼……一路行来,阵式变化与柳残梦写的阵图相差不大,并没有受太多天灾影响。而且这些阵离“解”阵太远,“解”阵的崩溃对它们影响有限。只是到底从哪一阵起会受“解”阵影响,却是难以预测的事,还需小心提防。祈对这前所未见的阵心下提防,步伐越发小心缓慢。阵式布的范围广,便是平安走出一阵也需要一、两刻的时间。柳公子对这般进进出出一会儿爬树一会儿爬石头一会儿下水的走路,刚开始还有新鲜感,半天过去都还这样,便有些不耐。他伸手拉了拉祈世子:“我肚子饿。”你是饭桶不成?祈世子无力地回头瞄了眼,柳魔头正一脸不满,控诉自己忽视了他。“你身上不是也有干粮,自己拿出来吃好了。”“你握着我的手,我怎么拿。”柳魔头说得理直气壮。我要放手指不定你怎么乱走。祈世子想牢骚,不过对柳魔头的牢骚一点用也没有,无数前事已证明此点。所以他还是忍了下来。抬头看看天色,日已半斜,早过了晌午,也该吃点东西了,“我们过完『覆』阵,我就找地方休息吃东西。”出了“覆”阵,转入“泰”阵之前,在两阵相交处寻了个不易触动阵势的平地,坐了下来。祈世子不是很饿,柳公子也不是很饿,只是被忽视太久,无聊了。见祈肯陪自己坐下来,心情大好,拿了块干粮慢慢掰着吃。“覆”阵兑下干上,兑为泽,阵在湖旁不远处。柳公子干粮吃了会儿,说是口渴,要去水边取水喝,被祈世子阻止了。这里与水边看似很近,真要走到水边却得花不短时间。祈世子自己也懒得去,便唬他:“这里的水很奇怪,喝不得的,喝了恐有断肠之患。”“你又在骗人。”柳残梦哼哼不信。祈世子想想凤五的话,看看时间差不多,便不做分辩,笑道:“你要不信就等着,再半刻钟就能看到了。”“看到什么?”“这水不能喝的证据。”“哦?”柳残梦原是不信,但祈世子一脸成竹在胸的样子,倒是有些好奇。又掰碎一块饼,嚼了几口,皱眉道:“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