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松俊脸刷一下阴沉下来,呵斥:“为什么不高兴?可是谁欺负她了?隔壁院的大嫂子?”璃心冷哼了声,阴阳怪气道:“二爷问问自己呗。”“我?”陈砚松环抱着玉珠站起来,准备带她回屋,眼里的阴翳更浓了,“我怎么了?”这时,良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伏地,吓得都不敢抬头:“二爷,是、是奴婢同奶奶说,您今晚去探望百花楼的云娘子,这、这……”“混账东西!”陈砚松一脚踹向良玉的肩头。良玉顿时身子后仰,头咚地一声砸到了木长凳边缘。“好大的胆子。”陈砚松气恨得胸脯一起一伏,瞪着良玉厉声喝道:“没脑子的东西,你难道不知道玉珠是个痴性子人,身上又有病,你在她跟前胡嚼什么舌头,若是她有个什么闪失,你十条贱命都不够赔的!”良玉只觉得头热烘烘的,一摸,竟摸到一小块血,她打小就在陈砚松身边伺候,这么多年了,二爷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嗳,原是她没思虑周全。良玉也顾不得自己受伤破相,手肘撑着木长凳忙要站起,忍住泪,忙劝道:“是奴婢多嘴了,爷,咱们还是先将奶奶扶回去吧。”璃心赶忙过来搀扶住良玉,剜了眼陈砚松,愤愤道:“二爷,您也不必将火儿撒在良玉姐姐身上,奴婢今日就算不要这条命也要说一句,若是您真的在乎我家姑娘,就请您不要再做让她伤心的事了。”“你懂什么,我自有我必去的原因,是王爷,”陈砚松的话戛然而止,厌烦地挥挥手:“罢了罢了,跟你们这些蠢东西说不清,去,赶紧去准备热水。”这时,醉得不省人事的袁玉珠忽然醒了,挣扎着推开陈砚松,摇摇晃晃地往后退,“哎呀,吵什么吵。”袁玉珠这会儿头重脚轻的,渴得很,她看见地上躺着只酒瓶,立马扑过去捧起,拔掉酒塞,仰头就咕咚咕咚地喝。“嘿!干什么呢!”陈砚松急忙过去夺,发现这眨眼功夫,酒居然被她喝掉大半。“要不要命了!”陈砚松气得将酒瓶子扔远,蹲坐在地,环抱着妻子,手不住地抚她的背,哄道:“乖,咱把酒吐出来,那不是好东西。”“我不。”袁玉珠手掌按住男人的脸,往远撑,嘴里含含糊糊地喊:“酒呢?拿来,我、我要一醉解千仇,都欺负我,你们就欺负我吧。”说着说着,女人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我要回家,我要找我哥哥去,叫他打你们。”“好好好,是我错了啊。”陈砚松连声道歉,他捏住妻子的下颌,强迫妻子张开口,手指进喉咙里抠,柔声哄:“吐出来就舒服了,你又不会喝,哎呦!”陈砚松吃痛,这冤家居然咬住了他的手指。“撒嘴!”陈砚松疼得嘶嘶倒吸冷气,扬起手,佯装要打:“再不松开我可揍你了啊。”虽这般说,可他还是没舍得动手,只是用力摩挲妻子的背,如此能让她舒服些。而这时,袁玉珠也被丈夫弄得喉咙发痒,恶心阵阵袭来,终于没忍住,一把挥开丈夫的手,弯腰大口吐了起来,全都吐在了丈夫身上。“真是个冤家!”陈砚松倒也没躲,摇头苦笑,轻拍着她的背,等她吐了会儿,没动静了,他忙将污秽了的袍子解下,用大氅裹住妻子,一把将她横抱起,疾步朝上房行去,同时嘱咐两个大丫头:“快去准备醒酒汤和热水。”假山里的吴十三将一切看在眼里,她的悲痛,还有陈二爷的担心、无奈和宠溺。作为男人,其实他倒是懂几分,陈二爷虽风流,但却是打心眼里爱他的妻子。吴十三叹了口气,拿着剑,趁夜离开了陈府。天上的雪没有要停的意思,纷纷扬扬的,如鹅毛般撒落,北国的风雪严寒,可却冷不掉吴十三那颗激热的心。吴十三从陈府出来后,便狂奔在一处处大街、小巷,他身上、口里全都是酒味,从前他不明白,一直觉得二师兄很蠢,明明知道戚银环喜欢旁的男人,甚至和宗主之间也不清不楚,为什么还那么爱戚银环?为什么死前还惦记着,甚至着急得让那个算计了他的环儿赶紧跑。现在,他仿佛明白了。喜欢一个人,是根本没道理可言的,明明知道是鸩毒,还会一口接一口地喝,甘之如饴。其实从遇到袁玉珠的那天,吴十三就清楚地知道,自己离不开洛阳了,哪怕这辈子只能卑微地躲在暗处窥伺,那也是很欢喜的。天寒地冻,吴十三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所以他又一次返回了广慈寺。在路上,吴十三前后斟酌了许久,玉珠今夜失常酗酒,不仅仅因为听到了丈夫去百花楼探望花魁娘子,更因为他吴十三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