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在的话……”江雪左文字苍白的指尖抚摸过那四个仍在淌血的印记,他说:“……才知道,其实是很高兴的。”久世铃音四个字几乎刺痛了铃音的眼睛。它歪歪斜斜的,刻在江雪左文字的肩膀上,深可见骨。而江雪左文字微微地笑起来,温柔又满足:“身体的痛苦始终无足挂齿,重要的是,内心是怎么想的……”“今天晚上想要出去玩吗?”“啊,别担心,我可不是人类,并没有那么脆弱。更何况,隐藏在神灵的领域中这里很安全,并没有邪恶的污秽存在。”“诶,什么?”“你想看我穿狩衣的样子?”江雪左文字呆了一下,愣愣地转过头看铃音。铃音看着他有些走神的模样,吭哧一声笑出来:“既然没有危险的话,就没有必要着甲了吧。其实我一直很想看江雪穿别的衣服的样子。”“江雪长得那么好看。”“而且,如果稍微换个发型的话——就像是这样。”铃音伸手比划了一下,“将头发高高的束起来,后颈露出来,一定会很漂亮啊。”“你想看?”江雪左文字语气微妙地问道。“当然。”铃音急匆匆地追上江雪左文字的步伐,犹不死心地说:“而且,而且如果穿上神官的狩衣的话……我现在是巫女,巫女和神官,看起来会不会很般配?”“……”即便是真正的钢铁,此时此刻,恐怕都会融化成一汪泉水,江雪左文字配合这铃音的速度放慢了步伐,他轻柔地抓紧了铃音的手,放缓了声音回答道,“当然会……如果我是神官的话……”后面的话,不必多说。后面的话,不必再说。江雪左文字回头看了一眼铃音,他的眼睛里就说透了这个世间千千万万的言语。诸如,如果他是神官的话,注定天天在神龛前日月祈祷,祈祷你的喜乐平安,万世无忧。好不容易将铃音哄睡了,江雪左文字从房间里退出来,他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少女的睡颜安详而美丽,仿佛倒影在湖水中一碰就破碎的月影。江雪左文字小心翼翼地合拢了门。白日属于人类。而夜晚则百鬼夜行。在普通人类无法观测到的领域里,一位美丽的神灵正穿着华丽的服饰,在月色下翩翩起舞。他明明是一位男性,但舞蹈起来的时候,翻飞的衣袖,变幻的身影,足以让任何一位人间的舞者羞愧而死。那并非人间的舞者,也并非人类能够欣赏的舞蹈。不计其数的杂碎妖怪,就在这舞蹈中崩坏溶解,最终消失于风中。惠比寿是一位强大到足以庇佑一方的神灵,每过一段时间,他都会主持净化的意识去驱逐窥伺这片净土的污秽们。而这一次主持的意识和以往不同的在于,间隔的时间太短了。蜂拥而至的妖怪几乎淹没了这一片泛着灵光的山林。江雪左文字拔出了他的本体。夜晚作战是不利的,如果说短刀们可以在夜色里享受到两倍的加成,那么江雪左文字作为一柄优秀的太刀,反而要受到夜晚的牵制,所有能力都打了折扣。有时候,江雪左文字也会思考,太刀的地位是不是有些尴尬。但现在显然不是思考这个情况的好时机。他冲杀进了妖怪中——刀光乱闪,血肉横飞。他抽刀的姿势又简洁又明确,每一刀总能出现在敌人意想不到的位置,斩落的姿态又无情又绝然,反而产生了一种刀光剑影凝结成花,在他身边徐徐飘落的错觉。鲜血怒放。水蓝色的长发溅上死亡的颜色。当最后一个杂碎妖怪倒地的那一瞬间,江雪左文字站在尸山血海之上,恍惚地不知何年何月。他一身被染得血红,原本美丽而清净的狩衣被鲜血浸透,长发里夹杂着血肉的碎屑,甚至,江雪左文字伸手蹭了一下侧脸,满手的血腥根本无法擦去他脸颊地上的腥臭味。如果铃音见到这样的他,会害怕吧。在几日之间斩落了无数妖怪首级的本体,也在短短几日内,受到了他从锻造而出就没有享受过的高强度战斗,妖怪各式各样的,有坚硬似铁的,有带腐蚀性的,有柔软如水的,也有斩断无数次也能愈合的。这些奇特的生命们给江雪左文字的本体带来超过想象的磨损。但吸收了各式各样妖怪之血的太刀,仍然刀锋锐利,在月光的照耀下,透出妖异的血光。对于审神者和付丧神之间的关系,很多人都抱有疑惑,毕竟,从肩负的责任来看,审神者除了提供灵力以外似乎是无所事事。但此时此刻,江雪左文字无疑确定了更多隐秘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