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神者是维持着刀剑付丧神不暗堕的格位。正如同光暗本一体,妖怪和神灵之间也只有一线之隔,而付丧神和暗堕者的界限其实也没有大多数人想象的那么鲜明。实际上是,时刻穿搜于战和火之中的存在,怎么可能不被杀戮俯视内心。注视着深渊之人,注定要被深渊注视着。而审神者就是最后的缰绳,她牵着他们,让他们不至于堕入深渊。而当江雪左文字神隐了她之后,铃音和本丸之间的联络被暂时的切断了,她从审神者的格位上跌落下来,她只是一个拥有强大灵力的普通少女,并不足以保护江雪左文字不被这些污秽腐蚀。但这些…………不必说。惠比寿从夜空中降落下来,身为同时司掌航海与渔业、劳动和商业的财神,他并不如许多人想象中是个拎着吊杆抱着鲷鱼的和蔼老人的模样,相反,他外貌年轻,相貌姣好,目光澄清如水,举止都显露着良好的家教。明明身为主人,惠比寿仍旧是节制地停在了距离江雪左文字五六米的距离前,他双手垂落,那一身华美而艳丽的狩衣仿佛收敛了所有艳色,和主人一起显得彬彬有礼起来。惠比寿问他:“需要帮忙吗?呃,我是说,你现在这个状态,最好还是需要修祓不净才好。”江雪左文字迟疑了一会儿。即便是审神者,刀剑付丧神都不一定会将本体轻易地交出来——将其放在一个陌生人,或者说是陌生的神灵手中,更显得愚不可及。但惠比寿是抱着善意来的,他在江雪左文字走投无路的时候,愿意提供土地庇护两人,甚至在四魂之玉和铃音本人惹来了这么多麻烦之后,仍然和善地伸出援手。江雪左文字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更何况,江雪左文字自己虽然不在乎这些,可如果身上充满污秽的话,他就不能够站在铃音身边了,这些属于妖怪临死前的绝望和诅咒,是人类分毫都不能沾染的毒|药。因此,江雪左文字也只是迟疑片刻,就将本体递了过去:“那么……劳烦你了。”“分内之事,怎么好意思称为劳烦?”江雪左文字有点想笑,惠比寿的分内之事难道不是让人发财吗?但他也只是在惠比寿对面跪坐下来,看着那位强大的神灵咏颂着言灵,主持着仪式,放在他膝盖上的刀身上飞舞出无数细小的血红色光晕。诅咒,唾骂,绝望,杀戮。这些包含着种种不详的污秽,在惠比寿无微不至的神力冲刷下,很快就溃不成军地瓦解了。刀身重新变得明亮。对应发生在江雪左文字身上的现象就是,他身上的血迹飞快地被冲刷洗净,伤口愈合。整个仪式结束之后,他重新变回了铃音熟悉的那位慈悲的僧刀。惠比寿却没有立刻将太刀还给江雪左文字。他举着刀柄,放在眼前仔仔细细地观察刀身上蔓延地细长的裂纹。惠比寿确信自己已经做到了彻底净化了一切污秽了。那么这个伤害是……“能还给我吗?”“抱歉。”惠比寿带着歉意地笑笑,将太刀收回刀鞘中,双手捧着递送给江雪左文字,“虽然暂时无忧了,但是那道裂缝……唔,抱歉,这不是我擅长的领域,也许我可以帮你问问一下擅长锻造的神灵。”惠比寿还在努力从脑海里挖掘出能够帮忙的神灵,也许下一次神议上需要上点心了。但下一秒,江雪左文字已经婉拒了惠比寿的帮助了:“这样就已经足够了,我受到您的帮助已经够多了……无功不受禄,我能问一句为什么吗?”惠比寿被江雪左文字反诘得一噎。他没有立刻回答江雪左文字,而江雪左文字也没有立刻去催促他。这样逼问惠比寿,确实是似乎有怀疑他用意的嫌疑,但有些事情如果不说清楚,江雪左文字也不可能彻底的放下心来。惠比寿斟酌着言辞:“虽然和你们有关,但其实关系也很稀薄。我在很早很早以前,那时候人类尚且还不称呼我为惠比寿,而是蛭子神时,遇到过一个人类——说来也好笑,明明是那样孱弱的人类,她的梦想确实人类和妖怪之间能够和平相处。”“很伟大的梦想。”江雪左文字评价道,“后来呢?”“后来……”“当然是死了。”见到江雪左文字吃惊的模样,惠比寿忍不住微笑起来,他笑起来也是克制而含蓄的,用折扇轻柔地掩盖了自己的半张脸:“毕竟是人类啊,人类就是那样短暂而灿烂光辉的存在……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我只是在你们身上,看到了那位友人的梦想而已。”“人类啊,多么短暂,仿佛流星那般,当你看见她的那瞬间,她便是已经从苍穹中坠落而下,抛入大地中,再也寻觅不见。”惠比寿叹息道,“但很有趣,偶尔也会让神灵也忍不住期待,她能创造怎样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