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倩倩住了个很小的平房,屋里光线不好,却为了省钱又不舍得开灯,客厅里只摆了台缝纫机,桌台上和地上散了多缝好或者还未缝的鞋底。墙角的地上有一箱牛奶和几包钙奶饼干,还有几袋蔬菜,再无其他食物,她过的属实算不上好。秦安将买的补品放在一旁,提着保温桶放在缝纫机桌上,扭开盖子倒出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海带猪肝汤。抬头看了王倩倩两眼,见她紧张的捏着衣角站在一旁,秦安露出比较亲和的笑容,说道:“这个时间你应该吃过午饭了吧,快坐下再喝些汤,我没给孕妇做过汤,这个是摆摊时客人给我介绍的,说是能补钙。”王倩倩小步挪到椅子边坐了下来,双手捧起碗喝了几口,紧接着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猪肝塞进嘴里,起初吃的还比较慢,没几口后就越来越快,头也越埋越低。秦安察觉出她的情绪不太对劲,握住她机械性往口中塞食物的手,抽走了筷子,“别急嗳,你别急啊。”女人再抬起头来时,脸上已经布满了泪水,忍了很长时间的情绪终于崩溃,捂着脸大哭了起来,“秦哥,真的很谢谢你……我、我……为什么都逼我,权贵逼迫斗不过就罢了,为什么连最亲的家人都离我而去啊,我身后一个人都没了,一个都没了……就连肚子里的这个都想要我命!”“秦哥,我有时候真的不想活了……”“我爸妈都不管我了,他们说既然我执意要等虎子,要生下这个孩子,以后要死要活都不要再联系他们了。”“……”王倩倩歇斯底里的哭喊,瞬间将秦安扯进了十八岁之前的那段不堪回首的的岁月漩涡中。对啊,为什么连最亲的人都能轻易离自己而去呢。每当棍子打在身上,女人在一旁无助地哭,男人接二连三的怒骂响彻耳边:“你这个变态,你这个垃圾,我特娘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个腌臜兔儿爷!”“滚!滚了就再也别回来了!这不是你家,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不是你家……”“嗡……”秦安的大脑中仿佛拉的绷直的一根线骤然断掉,他的脸色变得煞白,筷子“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王倩倩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吸着鼻子茫然地看着秦安,“秦,秦哥,你没事吧……”秦安眼神躲闪,提起唇角扯出一条不自然的笑,和王倩倩简单交代了几句后便落荒而逃。他扭开钥匙骑出去好远,直到确定王倩倩望不到的时候,才在路边停下,喘着气往后倒在椅背上,仰着头,手臂搭在额头上,像脱水般的无力。——这不是你家!秦安双手捂住脸,他曾以为只要自己将那些伤过他的话所忘记,对父亲的恨意就会平息,他更自以为真的早就忘记了,一直还想着联系到家人。直到今天,他才惊醒,其实那些伤害过他的话,打在身上的棍子,他一点没忘,是他自己将它们封存埋藏在记忆深处不愿再想起。此时很想给祁弈野打个电话,像王倩倩那样,把藏在心里的事都通通讲出来。可一想到现在祁奕野应该还在补觉,秦安抿了抿嘴唇,只发过去了一条简单的微信。「想你了。」宠物或许真的可以感知的到主人的情绪波动。比如现在,秦安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陷入沉思,而一向调皮捣蛋的祁宝贝竟然没有缠着他闹,而是乖乖地将自己团了起来,窝在秦安的脑袋旁,陪着一同发呆。屋里很安静,只能隐约听见墙壁上悬挂的钟表每走过一秒的嘀嗒声。熟悉的手机铃声伴随着一阵震动声响起,秦安挪了挪祁宝贝的屁股,从底下拿出了手机。“秦安。”“嗯。”秦安小声回应。大概静默了三秒钟,祁弈野才试探着问道:“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了吗?”秦安抬手盖住了眼睛,打心底里佩服祁奕野的细心程度,他的嘴唇轻轻弯起了弧度,问道:“为什么这么问,我能有什么事?”“直觉,你说话的语气很不对劲。”秦安将头轻轻抵在祁宝贝的后背上,组织了下语言,“祁弈野,王倩倩家好小好暗啊,她瘦了很多,本来长得就不高的一小姑娘,仿佛要被自己鼓起来的肚子吞噬掉,她还很轴,无论如何都不跟家里服软,大概是很久没有和别人交流,她说话时情绪有些崩溃。”“她和我说她父母要和她断绝关系,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我没法安慰她。”秦安说到最后声音有些发颤,“我自己都一塌糊涂。”“我没和你讲过我和家里的事吧。”秦安深呼吸一口气,“我十八岁离开家,其实是因为我不顾一切跟父母出了柜被赶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