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因玉芳是自己带大的,平时不免偏心玉芳,可大孙女这两年风里雨里来侍候自己,她也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就不说大儿媳妇的态度,以前因为她跟着大儿子过,玉芳长大后就跟她处的少了,还以为那丫头跟小时候一样让人心疼,可这次玉芳过来帮了几天忙,虽时间不长,也让她看出了不少东西。就像玉芳总会说玉汝不好,说二媳妇偏心。顾老太太何许人是也,自然看出说二媳妇偏心是假,说亲大姐不好是真。可换到玉汝这儿,明明可以借茬说几句妹妹的不好,偏偏她什么也不说。这都是命。虽然顾老太太曾经总叮嘱二媳妇让她的心别偏了,换到自己身上,她似乎终于能理解二媳妇的心情。“玉芳确实不懂事了些,也是年纪还小。”还小?就比玉汝小了一岁。赵氏顿时不说话了。她虽性子直,但也清楚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反正顾玉芳以后来的也不多,这是二房的家事,她也不好多言。见顾玉汝坐在那儿低着头做针线活也不说话,赵氏叫上她去后院帮她打水。两人一起去了后院。赵氏对顾玉汝道:“别把你奶的话放在心里,她是老糊涂了,她总说你娘偏心,难道她不偏心?”这话有点严重了,顾玉汝也不知该说什么。其实她也多少知道些其中的缘由,那阵子顾玉芳来这干活,不光笨手笨脚,人也马虎,给老太太端茶送水,不是水烫了,就是水凉了,给老太太喂饭也是,总是不耐烦,要么就是洒得老太太一身。老太太也气,也急,临到头却还是只说小孙女笨手笨脚,年纪还小,还有些埋怨大儿媳妇脾气不好的意思,所以大娘才会有这么一说。“大娘,阿奶到底是长辈。”顾玉汝也不清楚是不是婆媳之间又闹了什么矛盾,今天才会旧事重提,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事,不过到底她是晚辈,也不好多说什么。赵氏一摆手道:“行了,大娘懂你的意思,大娘可不会跟你阿奶计较,平时你不来,这家里白天就我跟她两人,我若是与她计较,早就该气死了,大娘也就是这么一说罢了。”顾玉汝也清楚赵氏的性格,赵氏虽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可这么多年都是赵氏主力照顾老太太的。老太太瘫在床上,平时侍候的精心收拾的干净,也没像那常年卧病在床的病人还长个褥疮什么的,若说赵氏不孝,那才是亏心,只是人难免会有些脾气。这时,前院传来阵阵敲门声。敲得很急,似乎有什么急事。老太太也在前面喊起人来,怕后院的人没听见。“谁呀?”顾玉汝去开了门。来人一见是她,当即眼睛一亮,道:“大嫂,出事了,出事了。”本来顾玉汝还因这个‘大嫂’有点发愣,但依稀觉得眼前这个人有点面熟。“你是——”“瞧我这嘴说错了话,顾姑娘,你快跟我走,你爹出事了。”见顾玉汝不动,反而用警惕的眼神看自己,虎娃急得满头大汗,咬牙道:“黄寡妇!”顾玉汝当即就跟人走了,说有急事。赵氏在后头叫都没叫住。顾玉汝到时,浩然学馆已是一片大乱。门里门外都围的是人,学生们也不上课了,都站在外面,四周还围着不少附近的住户,似乎是来看热闹的。顾玉汝远远就看见弟弟顾于成。“于成。”顾于成满脸焦急地跑了过来,脸上还带着眼泪。“怎么了?”“我也不知道,有人说、有人说爹调戏寡妇,里面闹得厉害,好像报官了,先生把我们都赶出来了。”看得出顾于成是急了,话都说得颠三倒四,顾玉汝也顾不得应付他,因为她已经在人群里看到了薄春山。“你别急,我进去看看。”“姐,你怎么进去啊,那种场合你去……”……确实有斋夫拦着不让人进去,也不知薄春山怎么打点的,三人顺着人群挤进去时并没有人拦。门口还看不出什么端倪,但往里走远远地就能听见有人在叫嚣什么。斋房门前空地上站了许多人,一个身穿蓝色布衫,身材矮壮的汉子正在说话。他的长相颇为丑陋,朝天鼻,大小眼,一口烂牙十分显眼。此时他格外义愤填膺,整个场中只见他一人说话,又是叉腰又是指骂,如凶神如恶煞。“我告诉你们,今天这事没完,我大嫂可是良家妇女,虽是寡妇,但向来恪守妇道,这周围的街坊邻里谁不知道?我们保长还打算给她请一座贞洁牌坊。当初来这做工,就是指着这是读书人的地方,读书的老爷们哪个不是守礼知事,没想到竟碰见个畜生,竟逼奸我那可怜的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