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捏着女儿的手,时而紧时而松:“玉汝……”顾玉汝拍了拍她的手:“娘你别慌,先静观其变。”审案已经开始了。负责问案的书吏先是问黄寡妇,由黃烂牙代其回答,将事情详细经过又说了一遍。据黄烂牙所言,顾秀才是趁黄寡妇给其端茶送水时,想要强行对她进行逼奸,因为她不愿屈从,趁机高呼,被听见动静的马婶撞破并救下。黃烂牙说得格外跌宕起伏。在其描述过程中,旁听围观的众人不时发出惊叹诧异声,要知道人们最是喜欢听各类狗血艳闻之事,更不用说是在公堂上当众讲诉,简直是又刺激又惊奇。大家一边听着,一边惊叹着,间或夹杂着唾骂顾秀才是个败类畜生的声音。等描述完,黃烂牙的眼睛更红了,黄寡妇压抑地哭了起来,让围观者不禁更是同情这对叔嫂,骂顾秀才的声音几乎压过了问话声。接着是问马婶。马婶将当时看到的情形说了一遍,诸如同样的话,这两天她已经重复了无数次,所以她说得很快。等马婶说完,外面的骂声更大了,还有人往里面扔烂菜叶子和破鞋的,只是很快就被衙役们制止了。此时,场上完全是一面倒的形势。顾大伯和孙氏二人脸色惨白。……“顾秀才,你还有什么话说?”顾秀才面露惨色。其实到了今时今日这种地步,他很清楚自己是说不清楚了,案子这么快提审,还是当众公审,黄寡妇又不改口,咬死自己是逼奸她。他昨天还能自辨说,来到官府一定能说清楚,可经历昨日的那场审问,他哪还有这种自信。之所以能撑着站在这里,是知道家人今天会来,也是知道外面有无数人在看着自己。其实顾秀才现在也很恍然,他所学到的圣贤书告诉他清者自清,告诉他世上自有公理在,告诉他白的不会变成黑,黑的不会变成白……可现在谁来告诉他,公理在哪儿?为何他明明没做过的事,所有人都觉得是他做的?顾秀才惨笑,面如死灰:“我没什么话想说,我就想说我没做,没做过的事我是不会认的。”“还有——你为何要害我?”说到这句时,他看向黄寡妇,眼中写满了愤怒。“顾某与你从未深交过,仅知你是寡妇身,丧夫,有一女要养活。曾经,你被歹人调戏,顾某路过撞见,还曾出手相助。除了那次外,言语交谈也仅只是茶水之事,交谈不足十数,本是路人,无仇无怨,又无利益侵害,你为何要害我?”顾秀才站着。他是秀才出身,可见官不跪,虽如今沦落如斯田地,到底功名还未被剥夺,所以他是站着的。而黄寡妇则是跪着。这是规矩,是朝廷的规矩,平民见官必须要跪。此时,受到顾秀才的逼问,本来就低头啜泣的黄寡妇身子僵了一下,但也仅仅只是一下,她依旧低头哭着。黃烂牙眼见嫂子被逼问,正要起身说什么,这时人群中传来一个声音——“说得好!”无人知是谁的声音,不过孙氏已经随着声音出来了。孙氏是被女儿推出来的。被推出来时,她心慌意乱。可这般情形她早已没了退路,所以她随着那句‘说得好’人就扑了上来,并向黄寡妇质问道:“这个问题我也想问问,你为何要害我丈夫?”堂上已经乱了。不光公堂上乱了,围观旁听的人群也开始议论纷纷。人一多,声音就嘈杂,声音一嘈杂,就显得烂七八糟。钱县令坐在上头,被吵得眉心直跳,连拍惊堂木。“都给我肃静!肃静!”等人群终于肃静下来,他皱眉问道:“堂下何人?”“民妇顾孙氏,乃顾秀才之妻。”孙氏跪下答话,不卑不亢,“民妇丈夫虽为人师表,但生性口舌笨拙,不善与人争辩。且民女突遭此难,犹如晴天霹雳,心中有太多疑问想问想说,才会斗胆惊扰公堂。”“你既然知道惊扰了公堂,那就赶紧下去。”说话的是黃烂牙。钱县令也觉得这话有理,遂点了点头。这时,围观人群里有人笑道:“你这黃烂牙,真是个混不吝,怎么准许你代你嫂子应讼,就不准人当妻子的代丈夫应讼?还说人惊扰公堂,那你应该也下来。”“就是就是。”附和之人众多。人的天性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又喜欢起哄,就这么起哄着,越来越多的人让黃烂牙下来,要么就让孙氏代夫应讼。孙氏面色平静,心里却在想昨晚女儿跟她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