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明日你一定要找准时机出来,到时女儿会暗示你。”“一般按照规矩,闲杂人等不能惊扰公堂,可你不是闲杂人,你是我爹的妻子,而是时定会有很多人围观旁听,这些人们最是喜欢狗血艳闻,你出来他们定会以为是两女相争,看热闹不嫌事大,乐见其成。”“娘,你先听我说完。”“围观众人乐见其成,就会影响当时局面,是时就算那黄寡妇叔嫂有什么说辞,自会有围观的人对付他们,你且等着便是。”“如此一来,咱们要造的势,堂上,黃烂牙已经被挤兑得脸红脖子粗。按照他的秉性,他早就该破口大骂了,可此一时非彼一时,他还想博取众人同情,自然不可能去骂围观者。可让他下来,他怎可能下来?!见此,钱县令也不好再让孙氏下去了。“阿秀,你怎么……”顾秀才迟疑道。孙氏对他微微摇了下头,看向钱县令道:“其实让民妇代夫应讼,民妇也没那个本事,民妇只有几句话想说。”“你说。”钱县令道。孙氏转过身,走到黄寡妇的面前。可能她反应有些异常,黃烂牙竟有些害怕她对黄寡妇做什么,赶紧拦在了前头。“你想干什么?你走这么近做甚?”“我不做什么。”孙氏淡淡地道,“难道你怕我做什么?你们为何会怕我做什么?我一个妇道人家,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能做什么?”人群里,有人道:“就是,你干嘛怕人家秀才娘子?人家还能对你怎么着不成?”“还是你们做了亏心事心虚了?”孙氏厉声又道。这一声很突兀,声音也很响亮,所以不光是黃烂牙,包括黄寡妇都不禁僵了一下。黃烂牙嚷道:“你才心虚了,你才做了亏心事,做亏心事明明是你丈夫,若不是你丈夫逼奸我嫂子……”这黃烂牙但凡提及案子,逢人必提逼奸,一口一个,乐不思蜀,毫不避讳,竟好像就把此当做了依仗。确实是依仗没错。一来时下人们民风保守,与奸淫有关的,都会闭口不谈。二来逼奸这事现在成了顾秀才的把柄。没见着他每次说逼奸,那些浩然学馆的先生老爷,甚至顾秀才本人,都有一种不忍直视掩面羞愧之感。黃烂牙大字不识一个,又因长相及不学无术被人鄙视,如果不是出了这档子事,他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和秀才、先生这种身份的人对话的机会,眼见‘逼奸’成了把柄,让他可以为所欲为,肆意辱骂,他自然紧紧抓住不放。可他错估了一个女人的天性,尤其是一个妻子。丈夫被诬陷逼奸别人,这对一个妻子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不管是情感还是理智上。所以孙氏怒了。孙氏听从女儿的,想为丈夫搏一线生机,可她上来完全就是被赶鸭子上架。她虽是个秀才家的女儿,但也是个妇人,长这么大都没上过公堂,原本心里还忐忑、焦虑、不安、害怕,现在都被怒火冲没了。此时此刻的孙氏,大脑异常清晰。她想起女儿昨天半夜跟她说的话——“脸是何物?此时此刻,这般情形,逼上梁山,只能脸都不要……”“妇人本就擅长胡搅蛮缠、撒泼打滚,娘你没吃过猪肉也应该看过猪跑,那些邻居里的妇人和旁人争嘴吵架,无理还要争三分,有理更是要争个输赢,你也不是没见过……”“案子怎么审,怎么判,很大程度是看地方主官的态度,这个态度影响很大。娘,你记住民心民意,这些当官的就怕这个……”“那黄寡妇也是女子,难道她不要脸?她怎可能不要脸,不要脸会要那座贞节牌坊?会明明受婆家磋磨,偏偏为了名声让自己受苦?”“娘你记住,现在已是你死我活的境地,只能泼出一切。杀人要诛心,不是她诛你的心,就是你诛她的心。”“咱们要诛她的心,她才会露出破绽,这才是爹的生机所在……”孙氏一边想着,一边眼泪情不自禁地就流了出来。她顾不得去擦,就任泪水那么淌着,一边嘶哑地问道:“我就想问问,你为何要害我丈夫?”这是潜藏在她内心多时的疑问。她的丈夫不可能去逼奸一个寡妇,所以女儿说得对,只可能是这寡妇害人,可她为何要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