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梵清原以为元利贞会带着她的心腹一起趁乱离开长安,赶回吐谷浑抢占先机。而使团少了人数,无论是报伤亡还是隐瞒,官吏肯定会立即进宫回禀燕帝,是以李梵清这才让独孤吉守在宫门,等待鸿胪寺或是哪处的官吏。谁知元利贞不仅没有带着人一起离开长安,看着这样子,竟还往使团里又塞了心腹。所以伏准这时候低头也不奇怪。他才筹谋多久,哪里比得上元利贞的势力根深蒂固?伏准这是一步错,满盘皆落索,回了吐谷浑后恐怕处境只会更不好过。李梵清见燕帝已戳破了她的行径,也不敢再隐瞒,竹筒倒豆子般,将她如何引了元利贞的人入长安城救人之事老实交代了清楚。说到最后,李梵清也不忘撇清放火之事,深怕在燕帝这里落了个冷血无情的印象。燕帝深深看了李梵清一眼,无奈道:“你倒是大胆,若是元氏存了旁的心思,你这就是引狼入室啊。”李梵清撇了撇嘴,十分不以为然。元利贞此次能带几个人来长安?她听独孤吉说,长安城外驻守的元氏护卫绝不超过二十人。李梵清也是难得的向燕帝撒了个娇,嗔道:“不是都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嘛!如今慕容伏准同意了和谈条件,大燕也不须遣公主前去和亲,还让慕容伏准与元利贞离了心。兼且,此番是儿臣与了元利贞方便,她回了吐谷浑自然会记得儿臣与大燕的好,这可是一箭四雕的好结果呢!”这事其实是一箭五雕。不过这最后一“雕”却只是李梵清自己受益,她也就不在燕帝面前提起了。毕竟她是在为自己的皇太女位码筹码,纵然燕帝眼下属意于她,可若他一旦得知李梵清自己也有心在算计,那态度可就不好说了。见李梵清坦白如斯,燕帝自然也不好再数落她。此番能够打发了吐谷浑一行,又兼让他们内部离了心,于燕帝来说也是好事一桩。而且,燕帝自己也是存了些私心的,有些事他自己不愿去做,可又不得不如此行事——他一面瞧不上阴谋手段,可最后成事却离不开李梵清在背后耍弄的心眼。如此说来,燕帝也不得不承认,此番李梵清确实是功不可没的。“后日吐谷浑使团便要离京了。朕想着眼下事了,日头也愈发燥热,准备月中往九成宫避暑,今年你可要跟着去?”燕帝问李梵清道。早些年,李梵清未出宫建府时,夏日里确实都会随燕帝一道往行宫避暑。只这三年里接连发生诸多事,李梵清又有心回避燕帝,故而再未去过行宫避暑。她本就贪凉怕热,这几年夏日里没能去九成宫避暑,便只得自己在晚庄将就将就,确实委屈。燕帝今日既主动提了此事,也算是暗示李梵清,他与李梵清之间因晋国公府结下的心结算是彻底解开了。燕帝都主动向他低了头,李梵清自然也不会那般不识抬举,忙一口应下了。李梵清离开含象殿时,长长地舒了口气,只觉得一身轻松,恨不能放声高歌一曲。她心下雀跃,转过拐角时也未曾留意,险些与来人撞上。“冒犯公主!”李梵清退后了半步,这才看清来人是裴相。李梵清虚扶了裴植一把,以示敬重,对裴植道:“是本宫大意了,裴相无须多礼。”她瞧着如今的时辰,裴植定是忙着要与燕帝议事的,是以李梵清也只与裴植寒暄客套了两句,便要离去。“公主……”裴植在身后又唤住了李梵清,却是欲言又止。李梵清驻足回身,海棠红的裙摆在地上打了个旋儿,如花瓣般,却比不上她因讶异而微张的唇瓣。裴植还想同李梵清说道些什么,可李元甫那头已来催促,裴植便只得含着歉意朝李梵清摇了摇头,随着李元甫入殿了。李梵清双手垂在身侧,凝眸不语,兰桨与桂舟在李梵清身后亦是噤若寒蝉,不敢言语。便是愚钝如桂舟,此刻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裴相忽地叫住自家主子能有何事?定然是为了裴二郎。只是桂舟到底不如兰桨心思七窍玲珑。她翻来覆去也想不明白,这裴二郎与自家主子之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此际裴二郎为何又松口同意与沈家大娘子定了亲?发难过了晌午,李梵清刚用过午膳,燕帝那头又遣人来传话,说是要与李梵清议定离宫避暑之事的章程,又将李梵清给请了去。李梵清乘了步辇刚到含象殿外广场,恰好遇到伏准一行几人正从含象殿离开。李梵清心下一转念,暗道,她就说好端端地燕帝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把她唤过去商议什么避暑章程,这事压根就不急在一时,且一贯也不归她这个公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