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沿着楼梯一路打量到四楼门口,门口一堆乱七八糟的踩踏痕迹,脏乎乎的,应该是搬家留下来的。杨烁天性好奇,还有职业病,一边慢吞吞掏钥匙一边瞪大眼,努力想再看出点什么来,可惜大门关得严严实实,勉强能听见门里有人在走动。不料门里的人主动把门打开了,杨烁猛回过头,装作在开门。“你好,我是今天刚搬过来的。”这个嗓音温润而清亮,听着很熟悉。杨烁顿时眼睛一亮,转过身去:“呀,你是何医生!”何峻凌正在屋里收拾东西,脸上都是汗,眼镜总往下滑,抵住眼镜才看清是谁:“唉唉,是,真是太巧了。”杨烁怕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了,主动说:“您帮我动过手术的,得半个月了。”何峻凌当然记得:“杨烁,我记得你好像是警察。”不说开心还是不开心,眼前的情况反正不在何峻凌意料之内。他忙把手里的礼物递过去:“噢,以后就是邻居了,以后,以后……”他没想到合适的词,化作一个尾音消失了。何峻凌不工作的时候看起来有点笨,好像熬夜熬傻了。杨烁接过来一看,是一盒草莓,一个比一个个头大,摆在超市里可不便宜。“何医生您真是太客气了。您吃晚饭了吗?要不我请您吃个饭吧?”“不了不了,我今天刚搬过来,屋里还有一堆东西没收拾。改天,改天我请你。”杨烁眼珠子一转。“那我帮您收拾吧,我今天也没什么事。您不是请我多多关照吗?”说着把手里的草莓扬了扬,“我也不能白收东西啊。”“啊?”“再说我得谢谢您啊,您还救了我的命呢。”“那是应该的,应该的,这是我们的工作。”何峻凌可能今天是真的熬傻了,侧身让杨烁挤进屋以后才发现不太合适,可又不能再让人出去。提到工作,他终于不再出神,有点恢复了那副公事公办的干练样子。屋子里的装修还是前人留下的,风格很旧,黄色的木质护墙板、地板和门,顶上一个水晶吊灯,是十几年前流行的。杨烁迅速瞄了一眼。上一任房主一定很是珍惜这个房子,地板和墙板擦得亮堂堂,连皮沙发都没有破损。“我还没怎么收拾,让你见笑了,”何峻凌看着客厅里几个原封不动的大箱子,尴尬地推了推眼镜,“屋里也不干净,换鞋就免了。其实我下午请了阿姨来打扫,不过还是要自己再收拾收拾。”“嗨,您是没经验吧。请人干这种一次性的活就这样,没人看着就瞎弄,”杨烁的目光落回何峻凌身上,“何医生,你看怎么收拾?先把卧室收拾出来吧,好睡觉。”搬家是个累人的活儿。早年结婚的时候,家里都是父母包办了,没让他参与,所以何峻凌真的没经验。这次买房子,也是房东把东西都留下了,号称拎包入住。事实上不是这么简单,琐事多得很,换锁,检查水电,打扫卫生,安装电器,如果没有杨烁,他估计要手忙脚乱到半夜。天已经晚了,拿抹布擦过的家具潮气散不掉。衣柜门大开着,几次去摸还是潮的,地板也干不透。杨烁看得出来何峻凌没经验,不禁为自己帮上了他的忙感到得意,叉着腰说:“可惜今天没法晒被子了。”杨烁:可把我牛坏了,叉会儿腰。继续小小小声说,我想要回复,我超喜欢你们回复的“杨警官,你可是帮了我大忙了,”何峻凌拆开一个箱子,“你坐下歇歇,我去烧点水。待会儿一起出去吃饭吧,我请客。”“不用不用,怎么能再给您添麻烦呢。”杨烁蹲下来,抓住何峻凌的手不让他动作。他抓着何峻凌的手看了一眼,突然问:“咦,何医生,您结过婚?”出口又觉得突兀:“啊啊,不是,对不起,看我这话问的。”“没关系,”何峻凌把手抽回来,“我刚刚离婚。”“对不起何医生,我看见您手上留着戒指的印子,就……”“没事,职业病嘛,我懂的,”何峻凌友好地眨了眨眼,“我也有,比如说看见你会先想想看你的伤口长好没有。”“要不要我给您看看?”杨烁反应快,作势要撩衣服,把何峻凌逗笑了。杨烁像条警犬一样吸吸他的狗鼻子。何峻凌领口散发出一点汗气,还有一股干净冷清的气味。他不动声色地挪近了两公分,心怦怦怦跳得厉害,怕何峻凌发觉。喜欢男人这件事,杨烁没和别人说起过。也不是刻意隐瞒,只是没人问过。警校里当然是不能说的,工作了也不会提起,他也还没到被人追着介绍对象的年纪。再者,其实杨烁对自己的性向还有点怀疑,他也不是对女人完全没感觉,也不是对着男人就特别有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