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谁更爱谁。因为周佞说:“我永远比你爱我要多一点。”他说,阿月,这是你永远都不会明白的事情。他们相互依偎,成了彼此世界中唯一的救赎与光明。沉默,沉默。忽然,周佞直起身,好像想到了点什么,他在关山月的目光中跳下了墙头,轻车熟路地在角落里找着点什么,片刻,他忽然从角落里掏出了点什么东西——然后关山月的眸光忽然顿住。那是一沓画纸。是她从前烦心的时候就独自一个人来这里画画、随手留下的画纸。周佞微微仰头,扯了个笑,只是笑得罕见地、露出了些许名为苦涩的意味:“你在加州的那五年,我时常会来这里。”“找不到抒意的方式……只能在你留下的画上写点东西了。”关山月的瞳孔猛地一缩,她只怔了一瞬,而后伸手,接住了周佞递来的一沓厚厚的画纸,画纸已经泛了黄。每张画纸的背面,都是熟悉的张扬的字迹,只是随着时间的推进,越来越趋于沉稳:【想你。】【很想你。】几乎每一张纸的背面,都是想你两个大字,直到最后的两张,墨黑的字体穿透了纸,牢牢地映在了上面:【我怕,控制不住我自己。】【阿月,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最后的一张,是陌生的画,是周佞用关山月留下的画笔,随手画的一幅——月亮。周佞就这么看着关山月,看着人眸底的震惊与愧意越来越明显,他笑了,开口,却是一片嘶哑:“你刚说的对,就说你真的很聪明呀,阿月——”“这个世界上,好像真的没有比我更爱你的人了。”我的爱自私,卑劣且沉重,从看见你的第一眼起,就在竭力压抑着自己的汹涌的欲望,我想捆住你,想你身边只有我一个人——一遍遍地,在无人的深夜独自呢喃,与虚妄中的你絮道着其间所有的爱意。可是我不舍得。你是高高在上的天鹅,我像蒙了灰的落败乌鸦,裹挟去往昔的张扬劣性,人们说,谁在爱里都不值得被怜悯,都是一厢情愿和作茧自缚。“现在你看见的,已经是努力压抑、改正过后的我了,阿月。”我低头认真地找了好久好久,才从一片污浊之中捡出最干净的自己,来爱你。周佞笑得认真,眸底却是明晃晃的翻滚与隐晦的占有欲:“阿月,我会越来越好的。”“你永远不必回头,就站在我前面,让我追逐着你就好了啊。”关山月捏着画纸的手颤颤,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笑了,笑得眼前蒙了一层水雾,关山月跳下墙头,走到周佞跟前,敏锐地发现了他垂下的手也在抖。是将最底下那面撕破后的卑意。关山月垂眸,牵住了周佞的手,再抬眼时只低低地嗔了一句,声线却是不稳:“周佞。”她笑中带泪,说:“哪儿有你这样的人啊?”一步一步,算准了进入我的世界,将我从泥泞中拉起,可现在却来告诉我,其实一直在泥潭中仰望的人是你,其实你也满身泥泞,只是藏好了,才来抱我。关山月就这么看着周佞,仰着头,夕阳的余晖给她棕褐色的瞳孔镀上一层浅亮的橙红,她开腔,又重复一句,更为颤颤:“哪有你这么傻的人啊?”周佞静立半晌,终是笑着,却像微叹,他伸手,轻轻抚上关山月的脸,摩挲着,视若珍宝,近乎虔诚:“所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关山月轻声:“什么心理准备?”周佞摸了摸她的发顶,然后温柔地将人拉入了怀中:“永远将你自己摆在第一位,阿月——”“不然,我会发疯。”如果神明不佑,如果光明晦暗,在苦海之中,关山月,我来渡你。只求你,在我身边。灵魂躲在皮囊后面,周佞将关山月抱得紧紧,关山月也辨不出是淤积着苦恨还是酸涩上反,只知道自己眼周被雾气烧得发烫。不知过了多久,被拥在怀里的关山月轻柔且坚定地应了声:“一定。”周佞的心脏胀到极致,他好像想说些什么,尾调烫在喉舌在唇角滚过三巡,却始终说不出口。于是周佞低头,用行动证明一切。然后他们拥吻,敲乱了被湖面吞噬的霞光,在眼下燎成一片滚烫的白汽。影子在日落里被拉得很长。可是以后的很多很多年,周佞都能守着他的山月,在每一个日落后,迎来新的日出了。“我爱你——”“真巧,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