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这般会受凉的。”她不赞同地上前把毯子往下扯了扯,盖住了那一瓣瓣鲜艳如花的红色。“阿云,”陆菀支起身子凑近了她,笑得狡黠,两眼都弯弯的,透着明媚的天真。“你去吩咐厨房的人,今晚给老夫人送几道带了蘑菇的菜去。找相熟的人,要让别人觉得不过是个巧合。”这个命令奇奇怪怪的,但既然是娘子吩咐的,她便该去做。阿云应了下来,就出门去安排了。温暖馨香的内室里,只留下软塌上的陆菀。她坐起身,抱着膝头,唇角勾了勾,脑海中的计划也渐渐成了型。老夫人之前不是还寻了僧人来探她的底么,这回也教她探探,也好看看,这人啊,到底怕不怕所谓的鬼神之说。家人“咳咳……”浓重的药味又酸又涩,闻起来就呛鼻,伴随着老夫人时不时的咳嗽声,听松堂内愁云不散,来来往往的婢女都碎步低声,生怕惹了老夫人不快。“这是什么?”枯槁干瘦的手颤巍巍地指着盘内的食物,老夫人捂着心口,皱着眉询问。临近的、名唤阿梅的婢女仔细看了看,轻声细语道,“回老夫人,这是蘑菇。”“蘑菇……蘑菇……”老夫人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白了一瞬,又马上回复常态,她满脸不耐地挥手,“撤下去。”战战兢兢的阿梅就连忙把食盘都端了下去。可是一连三日,都有掺杂了蘑菇的菜式被端了上来,这回老夫人眉头一皱,直接挥掉了食盘。汤汁碎片砸了满地,狼藉一片。“昨日不是叫人去跟厨房说,不许再上带了蘑菇的菜式吗?”“婢子……婢子也不知道,只知厨房送来的便是这些。”阿梅跪倒在地,高举着托盘,惊骇得浑身颤抖。“不过是我放手了几日,就敢如此敷衍,这些刁奴是要上了天不成?我才是府中的主母。”老夫人下力拍了拍床榻,一口气噎住,又是不住地咳嗽,那咳声撕心裂肺。“去,咳咳,叫人跟周氏说,她若是想逼死我,咳咳,就尽管来。”“是,是。”阿梅嗫嚅着,得了令,就仿佛看见了光亮似的,连忙爬起来离开。低头离去的阿梅只听到身后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她舒了口气,又开始犯愁了起来,怎么去跟周夫人说呢?“老夫人果真是如此说的?”这会陆菀正在周夫人处核对账本,闻言,就知晓自己的手段成了,心里一乐,就按捺不住地抬头询问她。“是。”阿梅连头都不敢抬,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冷汗,很是惶恐。即使这是老夫人的原话,即使她只是奉命过来传话。可他们这些奴婢卑微命贱,若是主子听了不顺意,打骂奴婢都是小事,打杀了都很寻常,又那里喊得了冤。“不过是些菜式,”周夫人虽有些疑惑,但也不太在意。“你去交待了厨房,便说是我说的,日后别给她上这些了。你也下去吧。”见惯了老夫人和珍娘子动不动发怒的模样,阿梅心下舒了一口气的同时,也羡慕起了这边当差的。谁不知道之前阿梨是为老夫人做事,结果落得个那样的下场,要不是菀娘子求情,怕是命都要没了。薄情寡义,可不就是说的老夫人,但她们这些低贱的奴婢也只敢在心里腹诽。出了院子,她抬头望了望铅灰色的天,又低头叹气,又要下雪了。周夫人交待完了杂事,一回头就看见陆菀在掩唇窃笑,两眼弯弯的,显见得是很欢喜的样子。“阿菀觉得何事这么可笑?”还没有停住笑意的陆菀手下一顿,就有一滴墨珠滴到了账本上,她没想着要跟周夫人交底,就含混其词着。“我是发现这账上有些错漏……”边说着,就连忙一目十行地看账本,试图给自己胡编乱造的理由找个依据。“有错漏也实属寻常,一个劲地笑什么。”周夫人摇摇头,心想着,阿菀到底还是少年心性,不够稳重。“咦?”落下的墨点险险盖住了个数字,陆菀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这下就发现了问题。她仔细对比了不同月度的,就发现似乎还有不少错漏,难免轻呼出声。“阿娘,这一项,似乎差了许多。”她指着府内进项中,关于布料的部分,“这些不过是府内下人们穿得寻常衣物,怎地这价格竟是快赶上我们家常穿的素绢了。”“不止这些,还有……”“还有,不同月度的物件进价也似乎浮动了很多。”还是很剧烈、反常的上下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