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施窈开口,果然顺利许多,陆菀有些感慨。咕嘟咕嘟的水汽带着鲜香,架设好的铁锅里,清汤正沸着。陆菀昨日就吩咐人煲上了汤底,今日也带了满满一罐过来。火腿片、鸡肉片、菌菇片合着葱姜片,伴着猪棒骨熬煮了许久,撇去了浮沫只留下鲜浓的乳白色汤汁,这会正在锅里咕嘟作响,等着渗透进桌上摆放的各样食材里。贴心的婢女们在一旁仔细地倒下一盘盘食物,热气袅袅。几许热气往着谢瑜的方向飘散过去,给他的疏离面容笼罩上温软的光影。不知为何,陆菀总觉得,谢瑜其人,便如天边云水中月,看似温和常在,一旦试图触碰,这层表象便会云散月碎。施窈此时才像想起了什么,她猛地起身,打破了平静。“冬日天寒,饮食不可缺饮。我去年酿的青梅酒也可起了,不若今日便取出,也不妄阿菀来我这一场。”“我去去便回,表兄、阿菀且等等我。”陆菀目送她身影远去,目光落回青年郎君身上,面带歉意。“玉郎好似有心事,可是我今日打扰了郎君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难不成连吃个饭的功夫也没有。她有些意动,试图做一朵善良温软的解语花,还换回了私下时对他的称呼-玉郎。“并无此事,”谢瑜把桌上一碟梅花脯往陆菀面前推了推,“酒菜未至,五娘子不若尝尝这梅花脯。”陆菀没套出话来也不恼,从善如流地夹起一片放到了自己的碟中。“玉郎有时唤我陆娘子,有时唤我五娘子,我有时都分不清郎君到底是不是在叫我了。”她半真半假地抱怨着,语气温软,“我与阿窈交好,玉郎便是唤我一声阿菀也可。”拉近关系可以从拉近称呼开始。谢瑜没做声,清清冷冷的目光落在陆菀的面容上,看着她的面色变得红润了起来,忽而弯了弯唇。可这时施窈已经抱了一小坛酒进了屋。开了封,淡而独特的青梅香气迅速弥漫了出来。她取了小盏给每个人都斟了一小杯淡黄色酒液。又自顾自地轻嗅了一下,果然是清香扑鼻,她难免自得。“表兄,你可要多谢阿菀,你可是沾了她的光了。这般佳酿,我是轻易不肯拿出来的。”谢瑜端详着盏中的酒液,唇角微微翘起,做了个遥敬的手势,“那便,多谢阿菀。”听了这称呼,陆菀眼底掠过一丝笑意,应和着浅抿了口酒液,酸酸甜甜的,果香十足。本以为施窈是个好酒的,没想到她酒量浅得很,三人才开始吃饭不多时,她就已经满脸红晕地趴倒在桌案上了。陆菀摇了摇她,也只听见她似乎呢喃了两句,只好为难地看着谢瑜。“阿窈在此处醉了过去,醒了只怕要着凉的。”谢瑜也不多言,他转过桌案,看陆菀又摇了几下,施窈依旧没有反应,只能俯身把她背到了背上。“让你见笑了,我先送阿窈回房。”施窈这个性子,若是他让别人触碰了她,只怕醒了又要跟他发疯。“郎君稍等。”陆菀看着谢瑜就要这么出去,连忙让人取来了自己的大氅,披到了施窈身上。她踮起了脚尖,伸手试图系上丁香紫的系带,猝不及防地触及到谢瑜颈后的温热。谢瑜只觉得后颈一痒,随即那罪魁祸首就像是被惊吓到一样蓦得缩回。她的声音也低低的,往谢瑜的耳中钻,像蚂蚁一般爬过,有些酥麻。“阿窈醉了,吹不得风的。”谢瑜没有多说什么,只目光在她似乎有些不安的面容上顿了顿,就背着施窈往外走。陆菀一直目送他离去,才收回了目光,脸上的不安瞬间退去。她端起了青梅酒,抿了一口细细地品,微微眯起了眼睛,果真是好酒。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今日前进了一小步,值得饮酒庆祝一下。施窈院落中的人远远地看见谢瑜背了自家娘子回来,连忙打着帘子让郎君进屋。谢瑜也不进去,竟是就地要把施窈往地上扔!只见原本晕沉沉的人一下子醒了过来,灵活地站直了身,还笑着邀功。“表兄倒是好大气性,竟是狠心要把我往地上砸。”“我不过是想给你与阿菀留些独处空间罢了。”施窈的婢女早习惯了她人前人后两张脸,都默默地退了下去。“我已经被送到,表兄可要快些去陪阿菀。”施窈轻轻拍打着布满红晕的脸颊,“我可真是醉了,都梦见日后多了个表嫂呢,还是个专擅厨艺的表嫂,让我过得好生快活。”谢瑜也不理睬她,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