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祺煜长眉一挑道:“郁太医是不是对太医院的治病救人有什么误解?本王是让你治病,没让你去找死!若是方才我晚到一会儿,你有把握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吗?”
南星鲜少见到周祺煜生气——主要是他那张脸,表情寡淡得很,实在是难辨喜怒。不过此时此刻,即便是瞎子也能看出来,不苟言笑的庆王爷正在气头上!
他深知哄人必须顺毛撸的道理,于是主动示弱,认错道:“这次怪我莽撞,若不是殿下及时赶到,我这条小命,恐怕早就拿去给贤妃陪葬了。哎——”他话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了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去了冷宫?”
龙遗
为护南星周全,周祺煜特地将恭让留在他的身边,此人暗卫出身,想要获知南星的一举一动,自然不在话下。
此次好在有恭让通报,周祺煜又恰好回了京城,这才得以及时赶去宫中解围。
只是料事如神的庆亲王万万没有想到,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小郎中,不闯祸则已,一出事就直接奔着满门抄斩去了,于是不由动了气。
周祺煜面沉似水道:“郁太医有功夫好奇这些,不如多花些心思琢磨一下如何避免惹是生非。”
南星照单全收地点了点头,“王爷教训的是,小的待会儿回了屋,就面壁思过去。”
说完,他偷摸看了对方一眼,此时的庆亲王,依旧冷冰冰的一张脸,显然怒气未消,但不知为何,南星却破天荒地从中看出了几分可爱——这让他有一瞬间几乎觉得,高不可攀的庆王爷,除了地位高了些,长得俊了点,间或犯一犯神经病之外,与街坊四邻普通人家的哥哥们,并无甚区别。
“恩……”南星讪讪地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说道:“这次多谢王爷出手相救,还有上次……你为了我……”
明明是几句再正常不过的感谢,南星说到一半竟然卡了壳,也不知是怎么了,他对着周祺煜忽然脸红了起来,扭捏得像个姑娘,越是想自然就越不能自然,干脆自暴自弃胡乱说道:“反正我都从吴伯那里听说了,谢谢你就是了。”
周祺煜被这没头没脑的感谢说得莫名其妙,皱着眉头问道:“你从吴伯那里听说什么了?”
“就……就是上次马车失控,听说你为了我专程去了将军府……”南星硬着头皮开了头,索性竹筒倒豆子一般,一股脑地说了出来:“还有去年冬天那几车药材,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是你安排恭让送去的。我这人……你也知道,天生愚钝,嘴也笨,反应还总是慢人半拍,殿下的恩情,我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感激的。可惜我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郎中,远离朝堂,不懂政事,不知该如何帮你分忧解难,还总是惹是生非讨人嫌,想来实在是不应该,您多担待。”
周祺煜神色稍霁,玩味地看着他,“恩情?那你打算怎么感激?”
南星:“还能怎么感激,就……”
周祺煜:“以身相许?”
“……”
南星被噎得差点翻了白眼,这种话,他也能说得出口!
不靠谱呀不靠谱,王爷若是靠的住,母猪都能上树!原本还指望能和他正而八经地谈谈心,果然不能心存幻想!
“算了,当我什么也没说,”南星顶着一张红得发烫的脸道:“殿下今天还没吃药呢吧,你等着,我这就给你端过来。”
周祺煜:“……”
世间的各种美好,莫过于惊心动魄后的安然无恙。
南星踏踏实实地躺在床上,默默地规划起第二天的安排——要起早去太医院点卯,还要抽空去探望贤妃娘娘……正在思索间,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蓦地睁大了眼睛。
“娘诶!谨如兄的腰牌忘了还了!”
南星自小伴着书堆长大,之乎者也读得多了,便将三纲五常看得重了些。枉他自诩正人君子这么多年,却偏偏干了件最让自己不耻的事——软磨硬泡抢走林谨如的腰牌也就算了,竟还变本加厉地放了对方鸽子,真是岂有此理!
他一边无情唾骂着自己,一边披衣而起,一口气冲出去跑到了后山。
可眼下,三更半夜,黑灯瞎火,那棵大的离谱的松树下,除了间或传来几声不知是什么的怪叫之外,哪里还有林谨如半点身影。
南星自嘲地笑了笑,傻子才会在这里等他!这都什么时辰了,想必谨如兄早已心灰意冷地回了府,没准都已经万念俱灰地进了梦乡。
真是罪过,罪过呀!
南星满腔自责地离开了后山,重新躺回到王府的床上,烙烧饼似地翻来覆去睡不着,这一宿怕是要今夜无眠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他便早早地起了床,恨不能寻摸一根藤条背在身上,跪着去找林太医负荆请罪。
远远看到林谨如睡眼惺忪地走过来,南星几个箭步冲了过去:“林兄,我错了!”
林太医被他突如其来的道歉吓了一跳,“哎呦”着缓了半晌,这才说道:“错就错了,折腾这么大动静做什么。”
南星一脸自责地将腰牌摸了出来:“这个……忘了还你了,该不会把你害惨了吧?”
“亏你还记得!”林谨如撇了撇嘴,伸手接了过来:“昨天等你等得花都谢了,眼看着宫门要关,我只能谎称腰牌丢了,又去找张管事领了一块,差点被师父骂死!”
南星深深地垂下头,“要不你打我一顿?骂我也行,我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林谨如朝着四周瞄了一眼,凑过来压低声音道:“你只要告诉我,昨天着急忙慌进宫做什么,我就原谅你,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