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了会儿我睁开眼,侧头看见杨天卓撇下的校服外套在我头边随意堆着,人又跑去继续打球了。我轻轻转了转脖子,真累。昨晚睡得少又连续做梦,现在头疼的快要炸开。为什么选文?当真是,鬼迷心窍。当年许垚文理成绩都很好,分科的时候他选了文科,遭到了爸的极力反对。“男生学理科”这一点算是家里的老传统,当时因为分科的事情导致许垚在家里比我一个中考生都令人紧张。许垚说文科感觉自在,学起来也自在,我当时听着英语磁带白了他一眼,一大老爷们儿少女情怀真重,应试教育下想的哪门子自在。后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许垚改了学理。再后来等到我上高中分科,也不知道怎么就在表格上填了文科。我分科那一阵姥姥住院了,家里面没顾上我,爸可能也是觉得有许垚这个“前车之鉴”,不用怎么操心我。不过,有一说一,从成绩来看,我一个理科年级排名靠前的人着实不该做这种选择。等分班结果确定了,老师通知去开家长会的时候,事已成定局。我爸一怒之下罚我顶着字典面壁思过后写检讨,我硬挺了一天只字未动。晚上许垚放学回来后拉我吃晚饭,也被爸一把拽走反锁进了卧室,硬邦邦地说着一定要教训一下我。当时爸是真的被气着了,当然,我也知道他是想为我好。屋里的许垚不知道拿什么东西砸了锁,冲出来拉着我就走,结果我因为站了一天腿麻,人直接摔倒在地。这时候赶上妈下班回家,一看这情况马上慌了,把我护在怀里就往社区诊所走,挂上针后他们出去给我买饭,留许垚在医院陪我。我隔壁躺了一个小女孩,刚刚结束哭闹睡着,我也逐渐感到了困乏。可是我闭着眼睛都感觉到了床旁许垚的焦躁,我睁眼抬手示意来回走动的许垚坐下,他却慌忙按住我的手说:“别乱动,扎着针。”他没坐下倒也是站住了,“要坐起来啊?”虽然是问句,但他已经微微弯腰用胳膊半抱着抬起来我的身子,另一只手伸到后面给我垫了枕头。算了。我本想自己坐着,他却只紧了紧胳膊让我别乱动。他的喉结离我的嘴不到一厘米,我能闻到他新换衬衣上肥皂的味道和校服外套的尘土气息。我轻轻叹了口气,在他怀里动了动,许垚却不知为何僵了一下,然后缓缓将我放得靠在枕头上。“在闹什么?”他盯着我问。我们俩其实没什么谈心的习惯,从小到大,他说得多,做得多。看着许垚的脸我拿不准该说一个什么样看起来正当的理由,也没法交代自己潜意识里对他的追随,就搬出了他那句话:“因为,文科自在。”他突然笑起来,唇边的酒窝很明显。许垚伸手过来揉我头发,说我傻。一个篮球滚到脚边,我坐起身把球扔回去。杨天卓在远处叫我去打几球,回绝摆手的同时觉得许垚当时说得对。是真傻。☆、我,林许,一个弃婴。4岁被养父从住在郊野的姑姑那里带回现在的家,那户人家自从捡了我就懊悔万分,好不容易脱手这个烫手山芋,送我走的时候罕见地笑得见牙不见眼。进城上户口的时候给我匆忙起了名:以养母姓为姓,养父姓为名。这个家本来的儿子长我一岁,叫许垚。我小时候是个病秧子,养父母前前后后尽心尽力,邻居都说我有福气,养母待我要比亲儿子好太多。这无缘无故的对待我并没能搞懂,只当自己占了一个大便宜。都说便宜占久了容易当真,的确。小时候真的以为自己生来幸福,家庭美满,被父母偏爱,家里面的好东西都是给我准备的,幼稚的想法被小学一次化验血型打回原型,认清自己背负着天大的恩情后,便时常提醒自己:我是领养的。这么多年一直让我养母头疼的一点是我的心脏,长大以后身体各方面素质都有变好,但惟独心脏貌似仍旧有点小问题。最开始发现的时候我还很小,当时只是觉得早晨起来心口不舒服,不过那个年纪也说不出什么来。后来跟在许垚后面和院子里的小孩子一起玩战争游戏,正蹦跶着就躺地上了,可吓坏了许垚,撒丫子就往家里跑。等妈赶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原地坐起来了,栽下去的时候磕着了鼻子,鼻血正哗哗地往下流。那个暑假许垚就被罚在家里照顾摔伤的我,那个时候,爸妈还限制着我们俩看电视的时间。放了假别人家的孩子都在外面疯跑撒欢,馋得许垚当时扒着窗户眼睛都冒着光。为了晚上能看圣斗士星矢,许垚白天还得忍着不看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