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起身,看着他,看着他那张惹了无数桃花的脸,那一刻我感觉从骨子里涌出了困倦。我说我困了。我说,许垚,我困了。我心里憋了一口气,刚刚的确想冲他脸上挥一拳,可在他一再追问并抓着我不放时,说不清的无力感席卷了我,对于这件事我无从置喙,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扎破的气球,突然没劲了,浑身上下的血液流动仿佛都变慢了,我感觉我心脏跳动的疲惫不堪,我甚至觉得自己眼睛闭上就不愿意再睁开。累了,真的。去他妈的女朋友。绕过许垚,飘着去刷牙,然后摔进床里。模模糊糊好像睡着了,迷迷瞪瞪又觉得压根没睡。手机震了震,是许垚。他给我发了一张通讯录截图,底下还附了一句:打交道的话,注意点。打交道注意,注意是“有夫之妇”吗?啧,腰后那一道,真疼。☆、我和许垚,许垚和我。我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他的?从领进家第一次见他坐在地上摆弄着他的遥控车。从跟在他后面到处乱跑。从躺在床上第一次被他照顾。从他开始认认真真叫我名字。从他别扭地给我做第一顿饭。从他给我讲第一道题。……我也说不清,反正当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完了。总有人当面夸我们这兄弟俩可真好,奉承的话虚虚实实,但羡慕的语气倒是做不得假。也有人和妈调笑说:这现在时代变了,儿子跟着姑娘跑。将来俩儿子要是都和儿媳妇跑了,心疼死你。这时候我妈总是打哈哈:“儿子大了总得结婚,还说我,你自己不也养了个儿子?”我妈是一个很飒爽的人,年轻的时候一心要跟爸谈恋爱,遭到反对也不干什么偷户口本的事情,家里说不让结婚那就耗着,直到那次老人生病看到爸前前后后伺候才接受事实。在自己那个年代上了大学,学了教育,毕业后自学考证,在律所上班。从小她就会跟我们聊天谈心,把孩子当成有独立意识的个体进行平等交谈,犯了错也绝不姑息,总能变着法让我们不敢再有下次。她曾经在一次团年饭与亲戚闲聊的时候说养孩子可真是劳心劳力,十八岁成人了就放他们去外面飞,可真是懒得再操心了,反正大了也管不住。当时亲戚还调侃说不可能的,总是自己的孩子。母亲当时并未顺着接话,只是又说了一遍:他们大了,操心也没用。当年妈说话时话里的神情做不得假,她的确没有老妈子心态。但提到这种话题,妈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可我也能感觉到她是有点难受的。生养之情总是格外引人牵肠挂肚。不过,她也期待着。像每一个母亲一样,期待儿孙满堂,希望和乐融融。我知道。我都知道。这几年我和许垚在家也不怎么说话,爸妈大概也并没有看出有什么不正常。自那晚之后我和许垚之间愈发诡异:日常对话仍在进行,可每一寸都散发着压抑。学考结束的第二天并无不同,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仿若三伏天的天气预报,说是有暴雨,结果到头来只有一点儿雨星落下。落得快,蒸发得更快,连个痕都没有。这天刚一上早读,班主任就搬了个纸箱子放到教室让我们把用完的理科书扔进去,并且催促大家动作迅速,不要磨磨蹭蹭,浪费背诵时间。联想到昨天考场上那异常简单的试卷,我心里不禁感慨这教育体系可真是拿学生智商当韭菜来割。杨天卓说得挺对,说重要都是骗人的。早读过后,那个上课点过我名字的物理老师还专门找到我,建议让我转学理科:“我那天看了你的成绩,高一下学期那次分班摸底考是我出的题,你当时的成绩跟现在的物理第一只差了一分。”我看着她眼睛中的“孺子可教”谢绝了她的好意。她惋惜得很明显,我想说点什么来安慰,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我为着放不上台面的理由选择文科,如今选了,然后呢?没有然后。我是个懒人,纵然现在已经感觉挺傻的了,但懒能克服一切,得过且过是条真理。事已至此,不如当个彻头彻尾的大傻子,至少不折腾。总好过及时止损的那种费劲。毕竟一年时间,差得不少,现在转理,我怕我跟不上。杨天卓颓了有一阵子,最开始我以为是因为学考,可考完了很久也没见他好转。本来想找个空问问他怎么了,结果还没等我找到这个空档,他就闹出了事。他和曹方打了一架,要说这也算个小事,但就不巧在了刚好碰上教导主任巡班。当时正是体育课的课间,教室里没有多少人,不清楚到底为什么打起来,也没旁人能说清是谁先动的手,等到双方家长赶来的时候俩人都鼻青脸肿地站在主任办公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