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许垚长大后还没见过他做过这么不靠谱的事儿,不和家里报备一声不吭就走了。拽着他边走边催他往家里打个电话,我一路唠叨他都这么晚了,又是郊区,在校门口停的那趟公交好像收车特别早,一会儿是家里来接还是得想办法在外面找个地方住。他反倒好,总打断我,一会儿问问我每天几点早读,几点下课,隔一会儿又问我教室里桌椅长什么样。他问了我便回答,说完紧接又劝他打电话。我说得认真,但他听得心不在焉。松开拉着他的手,我停住了,也闭了嘴。许垚本来正指着教学楼一个亮着灯的教室让我看除夕夜都有人学习,这下子,也在我面前站好,正对着看了我一会,像是被我逗乐一样笑着说:“我是你哥,操心这么多。”说完话脸上笑意也更明显。又是这句话,我是你哥,我还是你大爷呢。他伸手想摸我的头,但被我偏头躲开了。他也不在意,收回手插进兜,慢慢地,一字一顿说了句:“过年好哇,林许。”冬天的室外总还是冷,许垚说话的时候呼出了热气,他嗓音低,声线沉而不闷,放慢语速的时候总感觉带了一份专注执着。我甩下他开始朝前走。许垚的心思我摸不透,我总觉得依照许垚的情商,他不该不知道我对他的感觉。可他从始至终没有任何动作,这种令我尴尬以及不安的冷处理让我万分难受。有时候自己被自己矫情的感觉像个怀春少女,就非常想和他挑明了说,掰开了揉碎了,是要怎样给个痛快话,但每每他一句“我是你哥”,就让我蔫了,就像被打回原形,一下回到正轨。这一声“哥”不是白叫的。古话说得好: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可多希望你不是,不是的话,至少养育之恩不会令我难堪压抑。许垚始终没有问我来这的原因。这倒让我松了口气,如果他追问,照我以往假期赖在家里的作风,说为了学习真是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许垚开始和我讲他大学里面发生的事情,故事的套路和每次他到新环境都一样,仍旧被欢迎的对待,仍旧眼花缭乱的生活,仍旧妙语连珠的故事,没有许垚能聊死的天。他说的这些我都能想到,但左右无话,索性听他说了。远处天空绽出一朵烟花,俗套的模样,却十足阔气。紧接着那小火球争先恐后般一个个都蹿了上去,隐隐约约飞上去、炸开、落下,眼花缭乱中也闻到了火药的味道。我小时候还蛮喜欢看放烟花的,仰着头,就觉得满天满眼全是星星点点。过年我一定得拉着许垚走到离家最近的那个广场上去看烟花,当时也注意到只有绽开那一瞬间最好看,但也从没想过其他,就停留在不过瘾上罢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在炮声中听到许垚又说了一遍:“新年快乐。”☆、送他出校门的时候,许垚停下替我将松开的围巾重新围好,边围边絮叨:“天气冷,自己要多注意,不要生病。衣服要穿厚,围巾围好。”摆弄着又低头看我的手,他腾出只手握了握:“再把手套戴上。”我撇撇嘴,想不起来自己行李里有没有装手套,应付差事地哦了一声。许垚围好后又左右调了调,我怕他耽搁回家的时间,随意拍开他:“差不多就成了,一会还得摘,你赶紧走吧。”我推许垚往出走,他却反手攥住我,接着拨开我的手掌,低头凑近闻了闻。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没来得及反应前手心就感到了温热的鼻息,我不由自主地攥了攥手。“磕西瓜子了?”听完许垚的问题我挣了挣手,他握着没放,便用另一只手搧在他肩膀上:“狗鼻子。”许垚得意地歪头邪笑,我看见后嫌弃地拿脚踹他:“有病啊,这么油腻。”他躲着退了一步,好不容易放开我,却又伸手点了点我眉心刚冒出的一个痘:“少吃点,自己本身又不会吃。瞅瞅,跟善财童子一样。”我挥开他的手,没好气:“这昨天就起了。”他又放上来:“那玩意火气大,高三这阵也休息不好。少吃点零食,好好吃饭是正经。”我连说是是是,催他快走,再晚车都不好打。许垚从自己风衣兜里拿出手套,又再次来抓我的手。我往后缩问他干嘛,但他拽住我,把手套一个一个给我带上,带好之后抬头又冲我笑:“挺合适。”如果不是他说话的逻辑还在,照他今天没事儿就笑的表现,我很怀疑他是不是喝酒了。许垚这双羊皮手套是当年爸从国外带回来给他的礼物,他特别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