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匆匆赶到医院时爷爷还睡着,表叔说他赶巧去看望老人,一进家门就发现老人晕倒在厨房,头后磕在案台上留了一滩血。“你爷爷供血不好了,冠心病吧。我已经给你爸妈打了电话,等他们俩回来,和你爷爷商量一下这个手术的问题。没什么大事。”表叔拍了拍我的肩,示意我别担心,“只是我明天得去外地一趟,你姨出差还没回来,这几天可能就得你照顾了。”我连连表示没问题。送走表叔后,爷爷中途醒了一会儿,喝了口水,奇怪自己怎么到了医院,没说上几句话就又睡了。我很久没有见到过爷爷了,他这些年常常不在家,早先爸妈还周周去一趟老房子碰运气,后来就全靠打电话联系。印象中的自己的爷爷精神矍铄,头上没有这么大片的白发,脸庞也不是如此消瘦。我看着老人的侧脸出神,在家里的一众小孩里爷爷最喜欢林许,我们小时候老人家给林许的东西永远最多,当年有个远方表亲拿林许的身世说闲话,被爷爷听到之后直接和那家人断了来往。总之,偏心得十足明显。糟了。林许!已经下午三点了,林许这个时候肯定到家了,我慌忙上下摸口袋想给他打个电话,结果来医院太着急没拿手机,我颇为无奈的仰头倒在陪护椅,心想这小家伙也不知道吃没吃饭,是不是又该觉得我说话不算话了。我盯着挂完针,陪着老人吃完饭,在护士巡完房后才掩门回家,到小区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从大门外往里望进去每栋楼都是乌压压一片,传达室保安探头出来给我叮嘱小区停电了小心点。我摸索着上楼开了门,关门刚一转身,一束光打过来正照进我的眼睛。林许端端正正坐在客厅,行李在一旁撂着,风尘仆仆都停在脸上,上面还多加了一层不高兴,我径直走到他跟前,坐在茶几上和他面对面:“几点回来的,吃饭了没?”他仰脸冷笑:“吃了,我谢谢你给我准备原材料。”林许话中带刺,我竟觉得莫名安稳,一时间忘了停电的事实,就问了一句超蠢的问题:“那也不洗澡,就坐这儿?”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停电了。”我看他又是一副压抑的样子就起身要走,赶忙握住他的的手腕解释:“表叔打电话来说爷爷住院,早上走得急,忘和你说了,对不起。”林许本来沉郁的脸色瞬间换成了担心:“住院了?怎么回事。”和他大致说了情况,见他还是一脸忧心,便趁机揉了揉他的头发:“你现在快收拾睡觉,明天起早去医院。”听完我的话,林许站起来拉着行李箱朝自己卧室走。我望着他的背影出了一会儿神,在想要不去厨房烧一锅水来洗漱的问题时,听见林许说了句话。我没听清,让他再说一遍。小家伙朝我的方向又走了一步,一字一顿问道:“你吃饭了没?”见我半晌没回答,他语气变得有些气急败坏,“我现在会煮面了,你要没吃的话……算了算了,你自己给自己做吧。”我一天都没怎么进食的胃在瞬间得到了满足,松软又温暖的熨帖了原有的空洞,那一刻我真切觉得自己回家了,国外那极难搞清的公交时刻表,唐人街不便宜的中餐,大部头的英本教材,通通不会再有了,这些天没倒过来的飘摇晃荡,这一刻我前所未有的尝到了属于家的安稳。这样家长里短的话是林许头几天我和林许除了晚上一起陪老人吃个晚饭外,轮班交替在医院陪床,爷爷估计也是心疼他这个小孙子,经常性地赶林许回家,让我继续留着。林许拗不过老人家,便每次在换班的时候提前来,一来就只催我走。这爷孙俩弄得我像个工具人。后面爸妈回来了,人手多了之后,林许不操心着换我,就整天陪在医院里,陈南打电话那天林许正低着头和爷爷下围棋,我在旁边削苹果不方便,让林许帮我接起来按了免提,电话那头陈南那神经病说带了一帮人来x市玩,给我提前报备行程让我接驾。我本来没想去,爷爷听到后却赶我走,让我麻溜招待同学去。等我终于安顿下陈南那一帮人之后,我回了趟医院,那阵天刚擦黑,风刮得挺大,一副要下雨的样子,爷爷一见我来了,就催着我赶紧带林许回家。出了医院门,天色比刚才好些了,林许在公交车站问我要不要走走,我应声说好。他走在我前面,单手拎着保温桶,一跳一跳地踩着地上落下的叶子,问我:“陈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