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芬把陈南树挤到了一边,“孩子,你家是哪的啊?你爸妈呢?”
“雪人”拧着眉头,像是很认真的在思考,最后他的眉毛都拧成了疙瘩,丧气地回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陈南树家所在的村子很偏远落后,到县里要坐一个多小时的客车。
陈南树一家带着“雪人”去了县里的派出所,民警只做了简单的登记就打发他们离开了。
林秀芬:“那这人你们不管啦?”
民警叹了口气,“大姨,不是不管,您看看我们这统共就这么大点地方,我们自己坐着都伸不开脚,更别提让他住这儿了,每天我们这儿都送来不少流浪的,我也不能个个都留下啊!您啊好人做到底,先把人领回家去,这边有信儿了我就联系您。”
这年头日子不好过,街上乞讨的流浪汉随处可见,碰到个脑袋不好使的无家可归的也不稀奇。
“要不然,就得先送他去收容所咯。”
县里的收容所啥样,陈家倒是略有耳闻,吃的穿的还不如在自己家。
“那……”林秀芬刚要再说,派出所里来了个丢钱包的大姐,嗓门直接盖过林秀芬,小小的派出所顿时热闹的跟放鞭炮似的。
陈家一行人只得离开派出所,坐小客车回家的路上谁也没说话,陈南树也不吱声,悄悄打量一旁默不作声的“雪人”。
“雪人”注意到他的目光,朝他看过来,陈南树慌里慌张地又将视线收了回来。
到了家,想起还没给“雪人”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陈南树领着他进了自己屋,他从柜子里拿了套衣服出来给“雪人”穿。
“雪人”很快就将衣服换好,换衣服时,陈南树注意到“雪人”身上有几处淤青,身体也瘦成了骨头架子,一看就是吃了不少苦。
陈南树:“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雪人”:“嗯,什么也想不起来。”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陈南树靠近了些,他把左耳朝向“雪人”,“我右耳朵不好使,你朝我左耳这边说。”
“雪人”看了陈南树一眼,在他左耳边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陈南树:“那你是怎么到这来的?”
“雪人”扭着手指头,先是轻声说了几句,后来想起声音太小陈南树会听不见,于是又抬高了声音说:“我有意识的时候就已经在外面流浪了,我不知道我在哪里,到处都是山路,连人影都看不见,我走了好些天才走到村里,后来就晕过去了,再后来就遇到了你。”
“哦,这样啊。”陈南树点了点头,他嘴笨,不太会安慰人,除了应和“雪人”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屋里又安静了下来。
忽然,“雪人”开口道:“你们会赶我走吗?”
陈南树没反应过来,瞪着眼睛傻愣愣地看着“雪人”。
“雪人”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我知道你们肯定不会愿意收留我的,我是个累赘呢,你们能做到这样已经仁至义尽了,你们是好人。”
“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不知道我叫什么,不知道家人在哪里,我什么都不知道……”雪人忽然掉了眼泪,卷曲浓密的长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几乎能投射出陈南树的影子。
陈南树是个共情能力跟强的人,他能够通过雪人颤抖的身体感受到他的恐惧。
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连自己是谁叫什么都不知道,陈南树觉得如果是自己的话一定也会像雪人一样害怕。
雪人看上去年岁不大,就跟邻家弟弟一样,陈南树又是个心软善良的,见了这样的于心不忍,中二病的时期还没过去,他攥紧了拳头,坚定又充满正义感地说道:“我不会让你走的!”
陈老汉和林秀芬坐在炕头,陈南树拉着雪人站在墙角。
陈老汉从烟盒里摸出来一根烟,点上送进嘴里,屋里登时烟雾缭绕。
林秀芬语气生硬:“咱家啥样陈南树你心里没点数是不是,家里还欠着饥荒呢养你都费劲,再养一个,怎么养?你养?”
陈南树梗着脖子,很有骨气地说道:“我养。”
林秀芬恨不得拿鸡毛掸子抽死陈南树,“你个瓜娃子,还是个学生嘞,你拿什么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