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第一声鸡叫响起前,楚火落已经起身洗漱了。她拎着一瓢水蹲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将困倦地眼睛撑开了一条缝,用刷牙子沾了一层薄薄的牙膏,而后塞进嘴里,一来一回地扯动,再含进一大口水,咕嘟两下,吐在树根上。
又把搭在肩头的布巾放进瓢里沾湿,把脸抹干净,最后把脏水绕着树,均匀地浇上一圈,洗漱和浇树的事就一并完成了。
楚火落伸了个懒腰,却听见厨房有些响动,不由得警惕起来。
不会是进老鼠了吧?
那些粮食还不够养活她和蔺师仪呢,哪能分给那些死耗子?
她随手拎起墙根下的扫帚,将门小心地推开了一条缝,附眼过去,没见着偷粮食的贼,反倒对上一道带着笑的目光。
“你在家里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这她哪能猜到蔺师仪会突然早起啊?
楚火落把扫帚藏在墙边,硬着头皮走进去,尴尬地笑了笑,“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嗯,醒得早,就干脆起来了。”蔺师仪漫不经心地回答着,拿着根树枝去扒拉开灶下刚熄灭的火堆,却突然觉过味儿来,扭头盯着她,“你把我当贼了?”
楚火落矢口否认:“没有的事!”
“真的?”
“真的!”
她忙不迭地点头,却见他眸中调侃之味愈浓,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门口不知何时摔倒,探了半个头进来,行踪彻底暴露的扫帚,“所以,你只是想先打扫干净厨房然后出门?”
嗯,现在不管是承认还是不承认都没有用吧?
所幸,蔺师仪没有对这点小事揪着不放,反而招手让她过去。
“应该熟了,路上吃?”
楚火落低眉看去,是一个拳头大的红薯。表皮被烧得乌黑,裹着一层草木灰,但有被树枝不慎划破的地方,却是深深的金黄色,光是看着,似乎就能想象到它入口的软糯香甜,应当味道不错。至少,要比凉水泡糙米好吃。
只是,红薯是哪来的?
蔺师仪虽然一人占着全家最大的支出,但身上确实是一个子儿都掏不出来的。
“不喜欢这个?”那人捏着树枝的手指紧了几分,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开口,“我昨天捉了条鱼和村里的孩子换的,你要是不喜欢,那我下次换些别的。”
“我本来是想着,鱼汤做不来,就先做些简单的吃食。”
“没有,”楚火落摇摇头,盯着那个其貌不扬的红薯,眼睛弯成了两个小月牙,“我喜欢的,很喜欢!”
说着,她就要伸手去够,指尖刚要落下,就被另一只手给拦住了,耳边响起那人有些无奈的声音。
“烫,别直接用手。”
……
今日比平常晚了些许,所幸也不太碍事。她驾着驴车来到村口,那些熟客便寻了位置挤上来,从怀里掏出馕饼或是豆子,就着竹筒里的水,惬意地享受朝食,连太阳也被食物的香气引诱出来,跟了他们一路。
楚火落混在其中便也不算突兀了,一手拽着驴的缰绳,一手捏着干荷叶包着的红薯。红薯外头的泥灰已经用水洗净了,剩下有些皱巴的外皮,带着点微苦,也不算太难接受,干脆就连皮带肉一并塞进嘴里嚼着。热腾腾的味道,蔓延过唇齿,顺着喉管咽进胃里,让整个人都暖了许多。
“四娘,听说你现在还在肉铺找着活干了?”说话的是那个长舌头却心眼儿不坏的妇人,村里人都喊她沈大娘。
楚火落把最后一口红薯咽下去,笑着应了声,“是,帮东家干些杂活。”
沈大娘却登时笑开了花,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朝她递过去一小串铜板,“四娘啊,你看我们乡里乡亲的这么熟了,你去上工时先替我切半斤肉,回来时带给我呗!”
“我也不要你便宜卖我,就是,你去得早,让孙屠夫给我切块油水多的。”沈大娘朝她指了指自己篮子里的鸡蛋,“等我卖完这些再去买,好肉早就被挑完了。”
不算难事,楚火落就点头答应了,去铺子里第一件事就是付钱割肉去。
与大富大贵的人家不同,他们吃肉爱挑精瘦精瘦的,一点腻都受不得,寻常的百姓则是爱买肥肉,一年到头也指不定能沾上几回油水,可不得一次吃得尽兴。
肉铺也不过是刚刚开摊,楚火落这便是第一桩生意了。白花花的肥肉被刀尖划开,似是手指再用些力气,便能滴出油来,若以沈大娘的喜好来评判,是块上好的肉。
把肉用荷叶包好藏到驴车上,楚火落就套上围裙要开始上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