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伯裂开嘴笑了一下,有黑色的涎液顺着嘴角流下来,他难免有些赧然,挠着头回转了身体,他一撑桨,张嘴诵道:“您且坐稳了,咱们这便回家咯——黑水摆渡船只渡魂来不渡人敢问河尽头安有生魂转魂生——”渡伯咿咿呀呀地唱,黑水里的亡魂呜呜呼呼地和,手,脑袋相继从黑水里探出,几人却见怪不怪。一只手悄悄搭上渡船边,便被挽灯娇嗔着拍了一下:“好好睁开你的鬼眼看看,姑奶奶的船也敢爬,是不是活腻了——”那鬼手抖抖嗖嗖地退了回去,位于水里的脑袋还呜呜咽咽,似乎是在求饶。挽灯正想拉住那只手,好好科普科普冥界律令,只听到正前方顺着风送来一句:“晚晚——”挽灯大喜:“阿渡!!!”她直起身来,猛然跳下船,身旁的郝春妮早已领教过这黑水撕扯啃蚀魂魄的痛,伸手去拉挽灯却没拉住——“无事,黑水不会伤害挽灯——”似乎是为了印证范无救的话,郝春妮瞧见在挽灯即将接触到黑水时,从黑水深处绽开了一朵纯白色的莲花,牢牢地托住了她。之后挽灯每行一步,所到之处皆有一朵莲花承接她,把她稳稳当当地送到那人身边。郝春妮看呆了。“是不是很神奇?这无边死寂黑水,不知沉淀了多少亡魂,竟也能开出纯白的莲花来。”“这有什么稀奇,一盏灯都能化成人,这黑水怎么不能开花?”范无救听到老搭档这见怪不怪的语气,抿嘴笑了。“渡伯,咱们也快些罢,莫叫大人和夫人等久了——”渡伯一改挽灯在时的热情,面对黑白无常的催促,不止头也不回,就连话都懒得搭,只默默地将桨划快了些。冥府,黑水殿挽灯和一个高大的男人坐在上位,三位判官分坐左侧,黑白无常立于右侧。“从水,从廌,从衢三位判官,今日虽在这黑水殿主审,但主审官依然是三位,我和大人自不会越俎代庖,三位该怎么审还怎么审。”三位判官当即称是。“带犯妇李春花——”小鬼便压着李春花上堂来。从廌头上长着犄角,身体却维持着人形,他一拍惊堂木,厉声说道:“犯妇李春花,享年五十三,死于庚子年七月十一,本府查明你犯有杀夫,拐女,妄改阴阳簿三罪,你可认罪?”唯一的精神寄托张华贵早已魂飞烟灭,李春花此时心如死灰。“我认罪。”从衢穿着一身黑袍,手上是永不离身的罗酆律令,称道:“犯妇李春花,杀害一人依罗酆律令应投入十八层地狱受刑十到二十年,本府念你杀夫是为阻止丈夫的恶行,便判你十年。拐女一人依罗酆律令应投入十八层地狱受刑十年到二十年,服刑后投入畜牲道,拐女期间,你教唆帮助儿子□□,绑架,伤害郝春妮,本府便判你二十年。妄改阴阳簿依罗酆律令应投入十八层地狱受刑十年,本府念妄改阴阳簿不是你本意,你与背后之人没有直接联系,且主犯张华贵已经伏法,便判你五年。因此,本府判你投入十八层地狱受刑三十五年,死后投入畜牲道,轮回转世一世方可再世为人,你可认罚?”“我认罚。”从水最为年长,他扶着花白的胡须:“你既已认罪认罚,便签了这自白书,领罚去罢。若你有冤,便将你的冤情速速说与本府听,本府自会为你秉公办理。”李春花俯下身子,对着一行人磕了个响头。“我要告我的丈夫,张顺德!还有我的母亲!杨莲花!”“你且速速说来——”李春花便将自己这一生的遭遇倒了个干干净净。从水查阅阴阳簿:“犯人张顺德,死于己亥年一月初二,生前□□多名妇女,杀害自己的孩子,殴打妻子儿子,被判十八层地狱服刑八十年,此刻已经在黑水狱里受罚。”“至于你的母亲杨莲花,死于丙申年二月二十六,生前大恶不作,小恶不断,因其重男轻女,才将你置于张顺德魔爪半生,被判十五层地狱服刑十年,此刻也在黑水狱。”“既如此,你可还有冤情要诉?”李春花回想自己这一生,从天真善良变得面目可憎,真是大梦一场——“我认罪认罚——”从水道:“犯妇李春花,你本是重男轻女思想和男性强盗□□的受害者,却因一念之差成了郝春妮人生和她的家庭支离破碎的加害者,你曾经遭受的苦难,不是你现在伤害别人的理由。一步错步步错,你既已与魔鬼站在一边,本府便判你十八层黑水狱里服刑三十五年,你领了这自白书且去吧,此后多行善事,争取早日减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