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么,孟婆日日温好了桃花酿给他留着位置,就等他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将他和苏尧的六世情缘说与她听。芈树又灌了口酒。就是他也不知道他和苏尧会是什么样的结局,他们俩的故事又怎么足以为外人言道呢?借此诓了孟婆九十年的桃花酿,这事她自然是看得明明白白。血月上树梢,她总会如今日这般碎上一坛酒把他撵出酒馆,第二日又早早温好酒等着他到来。九十年了还没长记性,难怪黑水夫人总是不放心。孟婆真乃黄泉中第一号痴傻人是也。来到冥殿门口,鬼差将他们这群来看热闹的小鬼拦在门口。众人混不在意,瓜子酒料一字摆开,大有在冥殿门口听足故事的架势。他摇摇晃晃站在其中,大有与一众小鬼同流合污之态。芈树又灌了几口桃花酿,余光一扫,他看到黑白无常押着一个人走了过来。很奇怪,有的人明明每一世长相都不同,但是他就是能够一眼看到这些不同皮囊下藏着的那个相同的闪闪发光的灵魂。黑白无常押着的,是苏尧。准确的说,是转世后的苏尧,这应该是她的第七世了罢。难道,方才小鬼们讨论的那个杀了三十九口人的恶魔,是苏尧?可是怎么会呢?苏尧前六世满心都是百姓,是万民,她怎么会杀掉她最爱的那些人呢?莫非这一世苏尧转了性?还是在他不知道的这二十三年里,她遇上了什么了不得的变故?三位判官端坐于案几前,见到来犯不免皱起了额头,一阵耳语。芈树瞧得分明,这三位判官明显是在犹豫,审苏尧时他们总是有所顾忌,每一世都是,难不成苏尧还是冥府里了不得的关系户?芈树暗道自己多心,自己随着苏尧转世已经六世,便是心思杂乱如自己,也稀里糊涂得以享受一百年阴寿,满心为民如苏尧,身上不知带着多少功德,从来只顺着下刑狱,没未在冥府享受过阴寿的待遇。便是芈树只是个旁观者,都要说一句苏尧实惨。若是在冥府有后台,苏尧还能沦落成这个样子,那这个后台不要也罢。而后急匆匆走来一个女人,衣角带风,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同样疾行追赶的男人,正是黑水夫妇。身旁小鬼见状,纷纷下跪,芈树也紧随其后跪了下来,甚至将头跪得更低了些。他的心底特别怵黑水夫人——那个叫挽灯的女人。哪怕这些年里挽灯往来人间冥界,他们真正能见面的时间不多,这个女人也未曾给过他小鞋穿,他的心底还是没来由的对这个人感到畏惧。这畏惧围绕他已经九十余年了,不仅没能随着时间减半,还隐隐有增强之势。芈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毕竟挽灯是个性子极好的人,冥府上下都很尊敬她,就连黑水旁不搭理人只摆船的渡伯也唯独对她青睐有加。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芈树感觉到了两束略带深意的眼光,他连忙将头跪得更低了些。“有劳三位判官大人。”黑白无常互相使了个眼色,退后几步,撤到了墙根贴着墙根而立。三判官连忙摆手:“劳烦夫人才是。”挽灯站在苏尧面前,脸色有些不悦:“老黑,白白,这一世她又是怎么死的?”黑无常范无救一拱手:“一夜之间屠戮灵安城中三十九人,复自尽而死。”挽灯不可思议的看了苏尧一眼:“她?屠了三十九口?”谢必安难得不贫,复杂的点了点头。“青——汤宁,能告诉我这一世是为了什么吗?为何要造着这么多杀孽?为何要将自己的刀剑面对着——”汤宁不卑不亢,服了一福。“我杀的这些人全不无辜。”“结仇?”黑白无常唤来阴阳簿,查阅以后摇头。“汤宁,你若是有什么未了的念,未偿的愿,便速速说来于我听,我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汤宁又跪了一服。“你莫跪。”汤宁笑了笑:“礼不可废。”汤宁出生在一个武官家庭,从小随着爹爹在军营里长大。在她八岁时,藩镇割据,藩王拥兵自重,爹爹自请兵前去平藩,临行时与她许下四年之约,四年,最多四年,爹爹一定得胜归来。然而,一直到十四岁,汤宁及笄,她也没能等到爹爹回朝的消息。“爹爹没有失约,他只是被他深信不疑的朝廷抛弃了。”“守军奉命扣住了运给平藩大军的军粮,爹爹连同着五万大军被困在了吴燕峡谷,靠着吃敌军的尸体和落单的动物,激战一年半之久,才得以逃脱。好不容易逃到了守军营帐,五十个兵全被扣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