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不会被轻易杀死,除非他是故意的。邵明明因为离爆炸核心太近,受了重伤。在被齐思钧救回来的时候,他尚且能保留一丝清醒,断断续续说着些叫人听不明白的话。其中也提到了,潘潘当时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他知道自己会死的、他没有逃跑。郭文韬用他那一片混乱的大脑推测,这大概是属于蝶的成全。潘宥诚大概是希望,让邵明明能顺理成章地接过枯叶蝶的位置,给他背后的人一个反扑。具体的执行,和整个局的逻辑,郭文韬累得根本理不清楚。如今邵明明还没有抢救过来,他们又陷入了一个信息不对等的局面。如果邵明明这次能够撑下来,大概他们就能把背后的牌给全局翻出来了。可是他太累了。郭文韬几乎麻木地按着通讯码,事实上他并没有想好,就算自己真的能联系上眼镜王蛇,自己该和他说什么。证明鬼的忠诚?力辩鬼不会是杀死蝶的凶手?还是问眼镜王蛇一句,求求你了,你告诉我你究竟想让我们做什么,我们怎样才能从这里安全回家,你是不是只是在折磨我们,求求你了……郭文韬感到很绝望,他身上那种浓烈的将死气息,其实并不是完全来自于成堆的战友的尸体,而是他自己。除了石凯来过一趟说眼镜王蛇不让自己进总指挥室以外,出事过后他就只见过齐思钧,并且俩人一起把毫无生气的邵明明给推进了基地。当时蒲熠星那边还没有消息,又听说唐九洲和周峻纬冲去了现场,郭文韬急得焦头烂额,被齐思钧一把拉住。“文韬,你先冷静,不然我们都完蛋了。”他说得太认真,让还在自责中无法自拔的郭文韬愣在原地。然后齐思钧拽住郭文韬的手,用力按在邵明明的担架边上:“你来守着他,我去找他们。相信我。”“我没有不相信你……”郭文韬咳嗽了两声,用力揉了一把头发,声音沙哑。齐思钧的能力,他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更何况,如今能站在自己身边搭把手的,也只有他了。“我的意思是,相信我会安全回来,”齐思钧抿抿嘴,叹了口气。他似乎是考虑了一会儿,然后有些突然地走上前,在郭文韬的惊愣中张臂轻轻拥了他一下又放开,语气平淡却坚定,“我一定会安全回来,不丢下你们任何一个人。”郭文韬的肩膀又塌下去一点,微微张着嘴,眨了眨眼睛,无神得甚至有些无辜的感觉。手里的通讯器还因为按键的缘故发出滴滴声响,伴随着孤独,引向死亡的分岔路口。蒲熠星……他是不是被自己丢在那里了……他现在究竟在哪里啊……郭文韬弯腰抱住头。回来后的齐思钧先去找了嘟嘟,问她能不能给他弄到一杯温牛奶。在五步左右远的地方,齐思钧就看见郭文韬抬头了。眼睑轻轻一抬,锋利的目光还保持着刚从战场上下来的警惕,直直向齐思钧投射来,不禁让人想到荒野中的孤狼。齐思钧把那杯温牛奶递给他:“累了吗?行动组的工作应该处理完了吧?听说现在眼镜王蛇把内外通讯全部断掉了,是担心……”郭文韬接过,感激地提着嘴角笑笑,却没有喝:“嗯,应该是。行动组没什么大事了,我拜托了凯凯在负责那边。”“嗯,”齐思钧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明明这边我来守着,你去休息一下吧。”“不用……”“阿蒲在楼下,楼梯口右转第二个病房,”齐思钧打断了郭文韬有气无力的回复,不出预料地收到一个霎时亮起来的眼神,“去看看他吧,这里有我就行了。”郭文韬双手撑着膝盖,慢慢地站起来。他觉得自己的腿有点抖,甚至可能没走几步就要倒下来了。但是他依然温声对齐思钧说:“谢谢你,小齐。”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最后带来的消息,我以为自己已经死在了这个幽深昏暗的走廊里。03郭文韬匆匆走后没有多久,邵明明就救回来了。齐思钧眼见“急救中”的灯牌熄灭,连忙从长椅上一跃而起。门打开,他对着筋疲力竭的急救医生们深深鞠躬数次,才长长地舒了口气。邵明明躺在病床上,脸色白得像一张纸。干燥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急迫地想要和齐思钧说些什么。齐思钧走上前去握住他的手,柔声道:“好了好了,先别管这么多了。什么都别想,活下来就好,以后的路,我们慢慢陪你走就好了。”邵明明费了很大劲,却还是没能说出话来,他红了眼眶,只得也用力攥紧了齐思钧的手。齐思钧看上去也很累,原本干净的下巴上冒了青色胡茬,眼底下有淡淡的黑色。邵明明知道,这个哥哥依然是在强打着精神照顾他们,给他们安慰。因为每当他们失去方向的时候,当郭文韬或是石凯这样利刃无法出鞘,当蒲熠星或是周峻纬这样的锋芒变得黯淡时,齐思钧总会停下脚步,然后撑开一柄几乎通天的大伞,给他们隔离出一个可以喘口气的舒适区。所有人都在因为各种牵绊停滞,只有齐思钧还在安慰着他们,累了可以休息,但是也要记得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