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陆玄听了,却甚为满意地一笑:“我就说你胆子没有那么小。”陶云蔚一脸无语。她就知道这人是起了玩兴!她默默深吸了一口气,低头垂眸,正式礼道:“见过陆三老爷。”陆玄笑了笑,说道:“我正打算去喝杯茶,陶大姑娘可有兴趣?”陶云蔚立刻表示拒绝:“谢三老爷相邀,只是我不擅茶道,难免败坏您的兴致,而且家中也还有事,这就先告辞了。”“哦,”陆玄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我刚才好像听见有人说自己身体不适,也不知道在县令大人面前说谎算不算是藐视公堂?让我想想大齐律法是怎么说的来着……”陶云蔚迈出去的脚生生停在了半途。她回身两步走到他面前,十分端庄地微微一笑:“其实我近来也正在学着品茶,还要请三老爷多多指点。”陆玄弯唇一笑,颔首道:“茶席我已让人先行一步备好了,走吧。”敢情这人是笃定了能逮住她?陶云蔚听了不免忿忿。两人一前一后转入不远处的巷道里,径直走进了巷口处的一家茶楼,陶云蔚跟着陆玄上了二楼,才发现他选的正好是临街靠窗的这边,且从她这个位置望出去,还恰能看见从县衙方向过来的行人。她不由抬眸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人。陆玄像是头道:“此间茶水无甚特别,不过位置不错,图个方便,陶大姑娘且将就吧。”说完,他抬眸浅然一笑,示意她取茶。他说得坦然又客气,陶云蔚反倒一怔,旋即生出几分疚意来,于是伸出双手取了杯茶,即浅啜了一口,说道:“挺好的,三老爷费心了。”陆玄只笑笑,低头慢悠悠喝着茶,少顷,状似闲谈地开了口:“我让你去投靠崔氏,你搞那么大阵仗招惹霍家做什么?”他这一问委实来得有些突然,陶云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啊?”陆玄道:“上次在大慈悲寺。”她这才想起这茬,随即不禁迟疑了一下:“那支鸟羽……是让我去投靠崔氏的意思?”陆玄看她这副样子便当即意识到什么,于是眉梢微挑,颇为意外地道:“崔氏乃将门士家,历代宗主世袭羽林都尉,你不会不知道吧?”陶云蔚一脸无语。她镇定地抬手虚捋了捋耳发。陆玄了然,失笑地看着她:“那你以为我赠你那支鸟羽是何意?”陶云蔚绝不想让他知道,于是强自忽略掉脸上发烧的烫热感,含糊地道:“总之,殊途同归。”不等他开口,她又立刻续道:“我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若能和平解决,谁又愿意刀剑相向?我们家想在金陵活下去,既然明哲保身不得,那便只能择良木而栖了。”陆玄微微颔首,半笑道:“陆家于你们而言,倒确非良木。”陶云蔚一愣,下意识想解释吹捧两句,但又想起眼前这人曾亲耳听见过她口中那些不满之言,他甚至还指点过她去转投崔氏,此时掩饰反倒显得矫情,于是索性也就沉默着没有接话,只低头又喝了口茶。好涩。她果然还是习惯不来南方流行的这等风雅事。“你们家既要投奔崔氏,可知他们家真正当家作主的是谁?”陶云蔚抬眸,正对上陆玄平静悠远的目光。“想来,应该是崔少卿的父亲?”她斟酌地道。陆玄淡淡一笑:“是元瑜的祖母,崔太夫人。”陶云蔚若有所思。“如今陶家要想在金陵城活下去已是不难,”陆玄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说道,“至于活得好还是不好,却要看你们的造化了。”陶云蔚沉吟了片刻,起身向他端端福了一礼:“小女谢三老爷提点。”陆玄却抬抬手,避了她这一礼:“此门虽通,祸福尚未可知,不必急着言谢。”又似玩笑地扬了扬唇角,“免得你日后觉得亏了,又要来怨我。”陶云蔚低头笑笑,正要说什么,却见他眉间一舒,好似乍然想起什么来,瞧着她又道:“哦,我知道你之前猜那支羽毛是何意了。”她顿时神色一紧,想彻底把这篇翻过去,却到底是禁不住心头那点儿半信半疑的好奇,说道:“我其实也没怎么猜过。”“你猜了。”陆玄眉眼轻弯,笑意渐深,“你先前说为了活下去,所以择良木而栖。以你这种铁头作风,想来猜的是——‘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吧?”陶云蔚蓦地一顿。陆玄以拳抵唇,掩去将要浮上的一丝轻笑,轻咳了两声,佯作正色地道:“陶大姑娘,勇气可嘉。”陶云蔚冷着一张涨红的脸,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