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存心要这样。大婚前三日,阿弗被送到了辅国公府。女儿没有从夫家出嫁的道理,既然名义上阿弗是辅国公的第五嫡女,那么大婚的花轿也理应从辅国公府抬出。晋世子带着世子妃来此送贺礼,阿弗才有机会见沈婵一面。沈婵风风火火地奔进来,握住阿弗的手,“阿弗!你真要嫁给他吗?”阿弗叫下人们都退下去,又关紧了房门。她记得沈娴那日曾说,具体的计划会由沈婵带过来。于是她问,“二小姐,你有办法吗?”沈婵点点头,“长姐跟我说了。”她从衣袖里掏出一封质地特殊的信,阿弗打开,里面却是一片空白。沈婵道:“把它烧成灰。”两人把信纸放在蜡烛上,却得到一些白乎乎的粉末。沈婵用油纸收集好,道:“这就是我长姐给你准备的,假死药。”沈婵把其姐的意思大概说了一遍。既然卫长公主和阿弗长得一样,身量也差不多,那么计策就是,让卫长公主代替阿弗嫁过去。两人互换只能瞒得过一时,凭太子的直觉,隔个天说不定就会发现。待赵槃找到阿弗时,唯有让他见到一具冷冰的尸体,才能令斯人彻底放手。沈婵又道,“长姐已经问过那位长公主。那位长公主知道事情一旦败露,会被太子厌恶还有可能赐罪,但是即便这样冒险,她也是心甘情愿的。现在万事俱备,就看你的意思。”阿弗沉默半晌。沈婵舍不得把假死药给她,“阿弗,开弓没有回头箭,你可要想清楚啊。”顿一顿,又说,“我以前……以为太子对你只是一晌贪欢,现在,他、他居然真的愿意娶你做正妃。……听宋机说,他力排众议,承受了朝廷百官不少的压力,他对你可能真是真心的。你可一定要好好想想清楚呀。”阿弗叹了一口气。沈婵说的她都懂,可是赵槃对她好,喜欢她,爱她,她凭什么就一定要反过来也喜欢他呢?身份上她永远都是弱势的一方,她得到的一切都倚仗他的宠爱和他的心情。待过两三年之后,她会色衰,会人老珠黄,谁又能保证前世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一次呢?她就是一株乡野的小草,不要当什么荣华尊贵的太子妃,也不要镜花水月的宠爱,她想要一份实打实的安全感。她要她的自由、她自己的倚仗,还有她吃遍天下、走遍名山大川的归隐之梦……她想要。沈婵见阿弗这般神色,便已知她回不了头了。阿弗接过假死药,一时有些动容。她隔了良久,才哽着嗓子说,“谢谢,沈婵。其实我最放不下的人,就是你。”沈婵亦落泪道,“后日,我就要启程去姑苏了。你逃出去之后,如果……如果今生还有缘的话,你要来姑苏寻我。我等着你。”阿弗紧紧拥住她。……晚上,阿弗听见有人轻轻敲了下她的闺房。门外的小丫鬟喊道,“姑娘,快开门,太子殿下看您来了。”只听门外传来赵槃温柔的声音,“阿弗?过来开门。”阿弗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压着嗓子咳嗽一声,“殿下,我已经睡了。”“我看看你便好。”他低叱了一声,仿佛遣走了小丫鬟,“房门何故关得这样严?”阿弗摇摇头,“殿下,您又忘了,婚前的新人真的是不能见面的。您是顺路过来的吗?”他沉声道,“没有。是特意过来看你的。”阿弗眼角一颤。磨蹭良久,她终是没开门。赵槃亦等了良久,欸然叹了口气。“不开就不开吧。”他说,“没想到你是这样重规矩的。你要早些休息,晚上不要乱踹被子。明日二更,就会有人来接你。”阿弗嗯了一声。“您还有事吗?”他说没了。半晌沉默,她还以为他走了。只听他缓缓又唤了声她的名字,“阿弗。”“嗯?”他低低说,“……三日不见,我很想你。”赵槃走后,阿弗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辅国公府的床榻很软很舒服,可是她却在不停地做噩梦。梦总也绕不开赵槃茕茕孑立的身影罢了。她手里一直握着假死药。猛然间,她觉得事情哪里不大对。卫长公主愿意代替她嫁入东宫,是因为卫长公主喜欢赵槃。她愿意冒着风险走,是因为她不喜欢赵槃。双方都是有利可图的。唯有沈娴,整个事情是她策划的,可到最后好像就她一点好处都没有。沈娴就像个局外人。阿弗猛然睁开眼睛。不行,这假死药,她不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