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食盒里绿豆馅儿的小狗,粲然道:“就叫‘阿见’好了。”最后,王多宝揣着银两和哀家的墨宝走了,我望着她的背影,便觉得满足和欢喜。正打算让苏得意把那盒小狗脑袋的点心送到成安殿给姜初照尝一尝呢,余光却瞥见下一个走来的姑娘。我看着她略显瘦削的身量,便觉得有些心疼。她坐下给我抚了一首曲子,那曲子哀念婉婉又相思迢迢,惹得我很是伤怀。一曲抚完,她便开始给我磕头,我把她招呼到跟前来,小意问道:“怎么还是过来了?”前阵子这混账可是扬言要砍你脑袋呢。余知乐垂着眼眸,细长的睫毛在日光下投出些斑驳的光影:“回太后,知道是错,可依然很想。”知道是错,可依然很想。这句话,真叫人想哭呀。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幸运,还能再活一次,所以有机会不陷于此。但我又很遗憾,没办法把前世悟得的那些道理讲给固执的她听。“太后不必劝我,我就是喜欢。就像您当初,就是喜欢六王爷那样。”她小声说。这句话让我如遭雷击,怔怔地抬眸看她。我可太傻了,我怎么还想着劝她呢。她比谁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从未收手过。“哀家同你不一样,”我望着那双跟我极像的眼睛,说,“哀家知道六王爷娶了邱蝉以后,就再也没有想过嫁给他这件事。”她缓缓眨了下眼睛,有些不解:“陛下不是还没有娶妻纳妃吗,我为何不能想着嫁给他呢?”我怔住。到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站错了了立场,说错了话。现在的姜初照是没有皇后的。余知乐千方百计想嫁进皇宫,也是没有任何问题。我这是把前世和今生给串了。“选多少个了?”忽觉得有点疲乏,我揉了揉额角,问林果儿。林果儿放下簿子,温暖柔润的手指抚上我的额头,一下一下的帮我揉着,乖巧回答道:“回太后,现下正好二十个呢。”“把余家小姐也添上。”就再多给姜傻狗饶一个,这可是他前世最瞧得上的一个,还连续睡了七天呢。林果儿:“是,给小姐什么封阶呢?”我说:“既然是哀家表妹,那就坐得起妃位。”即便不给她也能在七天内爬上去,那不如直接行个方便。生病白天选儿媳当真是选累了,晚上沐浴洗漱后刚沾枕头便睡过去。我这人一累就很容易做梦,前世总是梦见跟姜初照少年时的开心场景,这一世却是梦到前世皇宫里那些糟糕事情。我很后悔没听大嫂的叮嘱,跟姜初照宠爱的妃子去了湖边。她丢了个丫鬟,我丢了半条命。也不知道是怎么一步一步挪回丹栖宫的,宫里零零落落的几个丫头看到我,没精打采地走过来问我是不是要换衣裳。这群丫头的视力和智力都很成问题,我前世对此就很头痛。本宫都成这样了,换不换衣裳还看不出来吗?我也懒得训斥她们,她们有一个不受宠的主子,在这皇宫里本来就挺抬不起头来呢,要是再挨我的骂,说不定会合伙造反,半夜把我掐死。在这座皇宫里,能相信的人,本来就很少啊。于是就哆嗦着说:“先准备热水,本宫要泡个澡。拿套干净的中衣,要红色的。”下腹痛得好像是在流血,我又骇脏,要是看到血落在白色衣服上,肯定直接厥过去。喘息了会儿,扶住门框,最后嘱咐道,“把陈太医请过来。”我可能有点不好,陈太医大概能让我活下去。进宫后似乎就没有添置衣裳,丫头们找出来的还是我出嫁时穿的那一身。那时候根本顾不上感物伤怀,随便套上裹紧了被子缩在床中央。无事可做,就望着高高的殿顶,一遍一遍地数着上面的梁木,盼望着陈太医早点过来。九十一根梁木,我数了七十三遍,盼来的却不是陈太医,而是丹栖宫的傻缺丫头一句:“回娘娘,陈太医被琉采宫请过去了。”这话把我气得到晕眩,耳朵也跟着嗡嗡响:“陈太医不在,就不会随便请一个太医过来吗?”见我这么说,她才想起哪里出了问题,跑出去的时候步子比之前稍微快了一些。我气得想骂娘,可发现少说一句话,我就能好过那么一点点。毕竟,说话也挺累人的呢。又开始默默数梁木,这一次眼力就变得不够好,数了十几根就开始错,不过愣怔了一会儿,转眼就想不起刚才数到了哪里。于是就从头数。童年学算术的时候,我都没有这样用功过,乔正堂和大哥要是知道,一定会觉得我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