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样盯着我,下巴上的胡子颤了颤,眼角也添了些赤色。我有点心慌,小声安慰他:“乔大人务必稳住,这可是在大街上,要哭的话会被人笑话了去。”“你这兔崽子!”他开口就是这一句,看着我这身打扮,于是也不顾及我现今的身份了,压着声音,破口骂道,“这是不是你的主意?”我讪笑:“消消气,消消气。咱们去您府上说。”乔正堂这才收敛了一下火气,转身交待了几句,然后他领着我,我领着果儿,果儿身后跟着十来个羽林小哥——我们一起回了乔家。毕竟不是通过正规渠道回来,所以也不适合大张旗,我分别去拜见了哥哥嫂嫂,然后就被乔正堂请去了书房。我暗暗庆幸:还好是去书房,不是去祠堂。乔正堂坐在案后,我站在桌前,好像还是以前犯错被他知道挨批的样子。现在我虽然做了太后,但他也没有说让我坐下。嗐。我想得有点儿多了,还坐下呢,只要不跪着就行。他横眉冷竖:“在宫里过得……”我点头哈腰:“过得很爽,父亲大人不要担心。”他瞪眼:“不要动不动就用‘爽’这个词,不雅!”我迅速点头:“好好好,记住了呢。”他便又问:“和陛下相处……”我赶紧接话:“非常不错,我对孩子们从未如此上心过,扪心自问绝对是一个合格的后娘,不但把陛下照顾得明明白白,也把儿媳安排得妥妥帖帖。总而言之,我同陛下母慈子孝,同后妃亲如一家。”乔正堂眉毛拧成波浪状,看着我的眼睛,像是审问嫌犯一样,带着怀疑一切的态度,问我:“你这玩意儿是个什么样子,这世界上没人比你爹我更清楚。为父不知后妃如何,但看这三个多月,陛下时常发火,明显清瘦,我就知道你在后宫不遗余力地做了不少事儿。”“倒也没有多少事儿,”我腆着脸嘿嘿笑了两声,端起茶壶给他斟了杯茶,双手捧着递到他手里,“就是完成了一些太后应该做的……本职工作而已。”他斜睨我一眼,吹了吹胡子接过来:“哪些本职工作?给我列一列。”我从脑子里过了一遭,发现自己还真的做了不少事儿。“最大的一件事,当然是为姜初照……不,为陛下选妃,二百多个妃子我一一面选,最终挑出来的二十一个都很好,陛下很满意呢;“再就是牵头组织了两场家宴,帮后妃们挨个过了节目,并提出了具体指导意见,不止如此,今日您看到的这四位妃子表演的节目里,就有您女儿的一份功劳。”听到这里,乔正堂气得撂下茶盏,声音骤然拔高:“好一个在节目里出了一份功劳,我猜这选后的活动也是你全权负责的吧?!”“父亲大人,您听我……”“跪下!”我扶着桌子腿,条件反射一般,急速下跪,动作比苏得意还要流畅:“父亲大人,您消消气。”“你让为父怎么不气!”我清了清嗓子,反正他也不敢去质问姜傻狗,所以我就把事情全推在了姜傻狗身上,拿捏着腔调,痛心疾首道:“真的是陛下的主意,连方案都是他自己想出来的,我也是今日才知情。您要是不信,就去当面问问陛下呢。”“乔不厌你这王八蛋,”他跳起来,像是被气哭了,开口时嗓音都有点儿哽,“你知道三十万铜板一天之内备齐有多难吗?老子堂堂户部尚书,还是国丈,为什么还要辛辛苦苦地四处淘换铜钱?你同陛下商量这个主意的时候,就没有替为父说个情、把为父摘出来吗?”老奸巨猾乔正堂。他竟然在炸我。我低头扯了扯唇角,压住笑意,真诚而朴实道:“父亲,这是陛下自己的主意,没有同女儿商量呢,若是女儿知道他要让您做这些事,不止会说情,还会批评教育他。”乔正堂发出浅浅的疑惑声:“你真不知情?”我抬头看他,举起手掌,当场发誓,只是绝口不提后果:“真不知情。天刚亮就被陛下通知,穿好便袍,去宫外看戏。”“看戏?”乔正堂一下就把我话里的漏洞给指出来,“陛下当这是一场戏?”“女儿口误,陛下是认真的,”我擦了擦额上的薄汗,“这可是选皇后呀,还能不作数不成。”乔正堂低头沉思,自案后走出来,在书房内来回踱步,良久之后好像终于想明白了,喟叹道:“但不得不说,这是个好主意。如此一来,不管是谁家女儿能当皇后,那几个权臣至少不会在明面上不服气。陛下虽然年少,但才智确实过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