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陈远远地站在身后,自从祖老夫人过身后,公子越发沉默了,有时候连着两天都不说一句话,他真怕公子憋坏了。公子从前最不喜去人多的地方凑热闹,不知怎的就答应了老爷去书苑。学堂嘈杂,公子向来清静惯了,怎么受得了啊。“公子,你真要去书苑?”阿陈仍不死心一问。公子用沉默回答,见状,阿陈也不自讨没趣了,公子决定的事儿,谁也劝不了。“公子,明日是你头一回去书苑,你早点歇下吧。”“你是公子还是我是公子?”阿陈干笑两声:“自然你是公子,公子你可是居府的嫡子呢,旁人几辈子都修不来这福分呢。”“福分?”阿陈忽觉自己说错了话,立马认错:“公子,阿陈嘴笨,你可千万别生阿陈的气。”“不怪你,”居泽木转身,将绢灯塞到阿陈手里,“旁人都这么想。”阿陈亦步亦趋地跟在居泽木身后,瞅准了时机才问了一句:“公子,院里还留灯吗?”忙祖老夫人丧事期间,杂事颇多,也就忘了这茬,幸而公子未责备。“以后夜夜都记得留灯。”“是,公子。”阿陈抱着绢灯,瞧着公子的背影,院里夜夜留灯?阿陈想破了脑袋都不明白这究竟是何意。寒冬一过,长屏城越发热闹了起来,闲话也多了起来。他人都知居府有一身子骨不好的嫡子,却从未见过其真容,居府里的人口风又紧。传言居府嫡子今日去书苑,更加激起一众的好奇。书苑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谁都想一睹居府嫡子的真容,其中不乏凑个人头瞧热闹的,也有小贩连铺子都关了,就想瞧瞧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公子长什么样。阿陈远远就瞧见书苑门口堵得像赶庙会一样,微掀绸帘:“公子,书苑门口今日堵满了人。”居泽木心中明了:“是为了堵我。”“要不我们去书苑偏门吧,那里靠山脚,偏僻些。”“不用。”居泽木端正身子,“他们今日既有心来堵我,不见到我又怎么会罢休。再说,堂堂居府嫡子为避人不走书苑正门,只会落下口舌。”“公子说的是。”勒停马车的动静引得聚集在书苑门口的人一怔。马车绸帘一掀,更是吸引了全部人的目光。“咣咣咣——”一小丫头忽地敲起了锣,敲锣声震得耳朵一刺,一瞬便燃起了众人的怒火。“锦记典当大酬宾!一斗米换一银,一银换半金!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果子扯高了嗓子,生怕他们听不见。果然,一听这劲爆消息,瞧热闹的人都自乱了阵脚,互相推搡,争相去锦记典当占个便宜!谁也顾不上要瞧一瞧居府嫡子这一茬。果子抱着锣鼓,被人左撞右碰,好似被揉扁搓圆的团子。瞧着人一瞬便跑了个没影儿,阿陈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吓死了,他还以为他们要吃了公子呢。不过,这小丫头……在帮他们赶走这群看热闹的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见公子要下马车,阿陈操碎了心:“哎,公子,小心来者不善哪。”居泽木根本听不见阿陈的话,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抹身着绾色襦裙的身影,她脖颈上的长命锁发出清脆铃响。果子紧攥着锣,背对着居泽木,转念一想,她为何要躲着他?她现下也不是一只小狐狸模样。果子整理衣襟,刚转身便见居泽木身子一软,蓦地倒下。阿陈急了,从马车上一跃而下,扶起公子:“公子,公子!”居泽木难受地皱眉,脑袋像被蚂蚁啃噬般。他努力地睁开眼,却没瞧清她的脸,只依稀瞥见了半空中轻晃的长命锁,上面刻了一个字:应。-03-三年后,为祖母守孝期满。丽二娘得见天日,可仍难改秉性。老爷在府时,她装得贤良淑德,老爷外出了,便摆出泼皮架势,谁要是一不顺她心了,便露出心狠嘴脸。如今也没祖老夫人压着她一头了,整个居府,除了老爷,便是她最大。只要她顺了老爷心意,坐稳位置,她的其哥儿定有出息,如今,只要再除去那个病秧子,一切就妥了。丽二娘佯装慈母,为居泽木送来点心:“泽木啊,三年没见,都长成大孩子了。”丽二娘将点心盘搁在桌上,瞧着坐在桌案前用功的居泽木,心里不由得发慌。这三年,她虽然被困祠堂,可居府里的事瞒不住她。居泽木去了三年书苑,才情早已传遍了长屏城,虽说身子羸弱些,可模样生得俊俏,待字闺中的几家姑娘可都对他心生爱慕,再这么下去,居府指不定真交到他手上,她的其哥儿还怎么在府里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