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稜丘都回荡着果子撕心裂肺的呼喊,惊得林中身份最为低微的小妖四处乱窜,却不曾有族人过来关切一声。按照族规,果子未到成为一家之主的年纪,无法操持其母丧事。阿娘丧事无人料理,办得简单又匆忙,只在稜丘最冷的北边找了一块空地便埋了。长老身担狐族安定的重任,对果子已是厚待。果子不知,她与阿娘究竟做了什么,会让族人对她们厌恶至此,哪怕阿娘已逝,她无所依靠,闲言碎语却一直没停过,好似她们做了十恶不赦的事一样。可若她们做了恶事,长老定不会以一己之力堵悠悠众口留下她们。果子紧捏着挂在胸前的长命锁,她答应过阿娘,要好好活下去。随你使唤的那种你需要婢女吗?-01-三日后,祖老夫人仍是没能挺过去。闭眼前,她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她的嫡孙儿,生母早亡,生父不疼,继母不慈,自己身子又羸弱。除了她这个老太婆疼他,谁还能疼他?听闻噩耗,居府老爷连夜快马加鞭回府,仍是未能见上祖老夫人最后一面。丽二娘佯装恸心,一身素衣,未施脂粉,双眼红肿,跌跌撞撞去老爷面前领功邀赏:“老爷,老太太这一病,急得我是吃不下睡不着,我夜夜为老太太祈福,盼老太太迈过这劫数,谁料想……”居老爷一瞧丽二娘哭得梨花带雨,忙让下人扶丽二娘去别厅歇息,拧眉迈步,迎上站在正厅,一身麻衣的居泽木。“泽木。”“父亲回来得真及时。”居泽木咬牙切齿,努力压下一腔的怒火。有心之人趁当家之主外出,背地使坏。有什么冲着他来便是!何苦坑害祖母!居泽木面无表情地咳嗽一声:“祖母过身,父亲觉得,这是意外还是一场预谋?”居老爷没想到他这无事便闭门不出的病弱嫡子,竟会说出这毫无凭据的话。“泽木,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居老爷脱下外披,在下人的侍奉下换上麻布衣,“你祖母走了,我知道你是太伤心了,才会说出如此浑话。”居老爷抖了抖麻布衣,走上前,吩咐阿陈:“带你家主儿回屋休息,他这几日怕是累着了,什么话都不遮拦。”“父亲!”居泽木猛地唤一声,嗓子止不住地干哑咳嗽,“祖母过身实在蹊跷!”居老爷攥了攥手,面上平静:“世事无常,我知道祖母待你很好,可这就是一场意外,你祖母是因摔下马车救治无果而亡,谁也没有法子。”“北府郊外的那条路,车夫走了数十年,从未出过差错,定是有人做了手脚……”“住口!”居老爷吼了一声,制止居泽木再说下去,“在你祖母的灵堂之上,你那无凭无据的话都给我咽回肚子里去。”丽二娘在别厅听见这番争吵,心中一喜,呼来婢女扶她出去佯装想要缓和两父子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可居泽木不领她这假惺惺的情。丽二娘暗翻了个白眼,跟谁稀罕他似的,仗着自己是居府嫡公子甩脸子给谁看?见居老爷要入灵堂,丽二娘立刻献媚讨好要扶着他,却被他拂袖打发了。她可不是省油的灯,吃了瘪也装作无事凑上前,接过老爷手里拜过的香,替他插上。随即丽二娘见机行事,偷偷命婢女去带其哥儿过来。爹爹的亲生母亲过身,其哥儿就算是个孩子,也要来安慰几句,更何况其哥儿也是老太太的亲孙儿,理当来磕头行礼,断断不能让这嫡子占尽了风光。“你们都先下去吧,今夜我守在这儿。”居老爷跪在棺木前。他是儿子,身前未尽孝,身后更要守孝。“老爷,”丽二娘做心疼状,“您连夜赶路,身子定乏了,您要是有个好歹,我们这一大家子可怎么活啊。”“你这是在咒我?”丽二娘被居老爷的语气弄得身躯一颤,结巴道:“老……老爷,我这是关心您哪。”一旁的居泽木对丽二娘的演戏毫不关心,他抬眸,盯着祖母的灵位。偌大居府,唯有祖母对他真心,其中猫腻,他一定会查个清楚。寅时,居府白烛仍烧得旺。为演好一个担忧夫君身子的夫人,丽二娘拼命撑住要耷拉下的眼皮。丽二娘连打了两个哈欠,往正厅瞧了一眼:“小喜,老爷还跪着?”“是。”丽二娘缓缓起身,走至门前,抬头望了望天:“去吩咐厨子,做碗暖胃的,夜里风凉,老爷又是跪着,身子也吃不消。”顿了顿,她又说:“小喜,我要去看看老爷。”丽二娘手握着披风迈入正厅,不经意瞧了一眼祖老夫人的灵位,便心虚地移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