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笔账,他记下了。丽二娘躲在暗处,将他们的一举一动收入眼底。她这个过继嫡子呀,动了心,就有了软肋,有了这个小贱丫头在,除掉他,只是时间问题。一副剥好的皮不过是一份微不足道的礼,后头礼可多着呢。夜深,整个居府都陷入了寂静。打更声还未走远,居泽木便从噩梦中惊醒,血腥画面在他脑子里似走过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日瞧见被剥好的皮,让他忍不住想起那些让人后怕的往事。居泽木定了定心神,睡意全无,披衫欲去院里散散步。手端着一盏灯,他一开门,远远便瞧见一抹身影蜷在院里的树下。居泽木皱眉,拿着灯盏前去细瞧,发现果子皱着小脸,瑟缩在树下。放着舒服的屋不睡,缩在这儿做什么?他心里虽这么念叨,却解下自己的外衫,轻盖在她身上,动作很轻,生怕吵醒了她。果子小巧的嘴巴紧抿着,不时呓语着什么,他一句都听不清,可他好似能猜出什么,她这样子,定是因为白日瞧见了那令人发噩梦的场景睡得不安稳。居泽木就地而坐,与她不过一拳之隔,偏头便能瞧见她的脸,凌乱青丝随风拂至她的脸上,惹得她不由得伸手一挠,靠着树干的身子一歪,惹得居泽木急忙凑过身,献出肩膀。果子脸在居泽木肩膀上蹭了蹭,找了个舒适的姿势继续睡。居泽木吹灭灯盏,以免光线扰了她的美梦。一入夜,月色越发浓。居泽木没有丝毫困意,将夜空上的星星来回数了个遍,今日瞧见黄鼠狼被剥皮让他不由得想起他儿时养过的一只小猫,不过眨眼工夫寻不着,便被黑心的人扒了皮,自那回后,他再也不敢养。之后,他终于懂了,不是因为他养小猫,而是因为他自己,他对谁越好,就是害谁。打着关心的名号,不过是为了掩他们丑陋的嘴脸、内心的贪欲。居泽木低头瞧着她如扇的睫毛,心里都不由得柔软起来,他是活在阴冷潮湿里的刺猬,遇见她后,敛起一身的刺,走到了阳光下。-04-翌日,天色微亮。果子迷迷糊糊地醒来,环顾四周,她记得她昨夜特意守在院里,以免坏心的人再故技重施,怎么好端端又在屋里了?果子匆忙出屋。蹲在炉前熬药的阿陈一瞧见果子,立马将手上的蒲扇塞到她手里,醋意满满:“你一个婢女起得比公子还晚,公子竟还纵着你。”“公子……起来了?”果子语气顿了顿,将阿陈上下打量了一番,从他这语气,看来她回屋和他没有半分关系,莫非是……公子?阿陈脸色难看,瞧见果子还有意偷懒,心中越加不平,催促道:“还不快点给公子熬药去。”自从她入府后,公子似变了个人,对他越加不闻不问,所有的心思全给了果子这丫头!他能不嫉不妒不恼嘛。果子端着药蹑手蹑脚入屋。“鬼鬼祟祟做什么?”公子一出声,害得果子身子一颤,她动作这么轻,公子都听得见?真是丢了她身为狐狸的面儿呀。果子瞧着起身披衫的公子,讪笑一声,心虚地将药搁在桌案上。“公子,你这是……要出门?”果子瞧着公子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好奇一问,公子平日除了书苑,哪儿也不去?今天也不是去书苑的日子啊。“今日我要去屏隽诗会。”居泽木绕过桌案,走到果子面前,果子下意识地替公子系上披风带:“诗会?”听起来就很高雅,想必去的人也多,公子最不喜热闹的地方了,怎么会突然……居泽木紧紧盯着仔细替他系带的果子,眸里带着笑,耐心解释:“今日是长屏城每年一季的诗会,王权贵胄、各家公子、满腹诗才的文人都会在此一聚。”果子明白了:“就是有权、有势、有钱财、有才华的人聚在一起吟诗作乐?”“你说得对。”居泽木眼里都是宠溺。他何尝喜欢去这种地方,假借吟诗作对,高雅至极,实则以寻乐子为主。果子轻皱眉,将药端至公子面前:“公子是去出风头?”“出风头有何不好?”居泽木将凉了的药一饮而尽。他去参加诗会,出风头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为了打压丽二娘,她不是以为他身骨弱,闭门不见人吗?那他要让她好好看清楚,若他想,他便能在重重荆棘里站稳脚跟。屏隽诗会每年一季一举行,诗会青年才俊云集,去的可都是城中有头有脸的大户少爷,谁要是拔得头筹,便会名声大噪,一时风头无两。今年诗会夺魁的人,谁也没料想到竟是居府的嫡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