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不识得他。沈策横身拦住了那人。“岚将军要做甚么?”岚将军?林音想了许久,她与这人并未有过交集。唯一接触过的岚姓之人便是那位没了缘分的岚家小哥。可她却从未见过他一次。自她嫁后,困于一隅,偶有次听父亲讲说他是难得的将才,自请前往西北边陲,守家卫国。那岚将军拿出了一道圣旨,“圣上查得你京外囤兵,买通道士,陷害镇国大将军,又与现任威远侯勾结,念在父子一场,褫夺封号,抄家幽禁。”“接旨吧……”岚将军将明黄色的圣旨递过去,“安王殿下。”竟然是他?是他和二叔勾结害了父亲?竟是自己的枕边人……害得父亲母亲不得善终。原来是自己。是自己害了自己。林音冷笑,满脸哀恸,却已无可奈何,九泉之下,她还有何颜面,面见父母双亲。沈策和蔚林玥被兵士押住,安王府一片哗然。岚将军突然问,“她是如何去的?”沈策突然大笑起来,“这又与将军何干?”岚将军将剑抵在沈策的脖子上,又问了一遍,“她是如何去的?”沈策回头看了眼棺木,“缠绵病榻,气数已尽。”沈策的面色毫无波澜,倒是岚将军隐隐面露遗憾,看了眼痛哭着的蔚林玥,“先夫人刚走,新妇的滋味如何?”“多说无益。”沈策闭了闭眼,“你平了西北,立了战功,是父皇倚重的将帅,何至于来我这里落井下石。”他挥了挥手,将士便押走了沈策和蔚林玥。他却一步一步走到棺木前,缓缓蹲下,端详着她的脸,双眸竟有了一丝悲痛的情愫,轻声道,“真是可惜,当年马球会,你明艳得像太阳,我原本对婚娶一事并不上心,见了你后却暗暗欣喜,这便是我要娶的姑娘,可惜,你却嫁了他。世人道,安王待你极好……”他叹了口气,将棺盖合上,交代了手下的将士,“好生安葬安王妃。”岚青,竟真的是他,母亲果然没有为自己挑错人。岚青想起了甚么,又回过头,“便将她同镇国大将军夫妇葬于一处吧。”“是……”岚青的眼眶似是划过一滴泪。林音的心里揪了般地疼痛。到头来,只有这个她从未见过的人,为她流了一滴泪。?“夫人,要我说,这韩丞相家的幺子是顶顶好的,年纪轻轻便中了进士,将来可是前程无量,又有相爷帮衬打点,韩夫人又是极好相与的,三姑娘嫁过去定不会委屈。”“这丞相家自然是好的,只是门楣有些高,我只打算着寻些清白人家,最好是书香清流,门户小些不打紧,人品绝佳便好。”这温温软软的声音,怎那般耳熟……林音睁开惺忪的睡眼,揉了揉眼睛,这桃粉色的帷帐也似曾相识……林音晃了晃脑袋,撑起身体,揭开帷帐,便下了床。她正惊于身体的轻快,恍然忆起,自己不是已经死了么?她捏着莹白娇嫩的手指,看着铜镜里的人儿,一头青丝乌黑如锻,脸颊绯红,梨涡轻浅,分明是她二八年华的模样。她活动了下身体,看着四周,这可不就是她还未出阁时的闺房么?林音用力拧了一把自己,“嘶——”是疼的。林音恍惚了好一会儿,蹲下身去,不禁抱膝痛哭。她竟然有了重来一生的机会,老天竟如此垂怜她。这辈子,她绝不会再嫁入皇家,不会再让双亲含冤而终。她又想起为自己收殓的岚青,心中感动万分,她定会以身相许,好好答谢他上辈子的恩情。“姑娘,你怎蹲地上哭起来了?可是磕碰着了?”半夏刚揭开珠帘进来,便见姑娘正蹲在地上痛哭,吓得忙丢下手中的食盒,过去扶她。林音看着她,不禁哭得更厉害了,直接抱住她,“半夏……半夏……好半夏……”“姑娘怎么了?”半夏替她拭了拭泪,“可是魇着了?”林音只是哭着,半夏有些莫名,只得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背,轻声哄她,“姑娘莫怕,将军刚刚下朝回来,路过南街的糖水铺子,给姑娘带了银丝酥回来,姑娘最爱吃银丝酥了,奴婢扶你过去可好?”林音抽泣了一会儿,用帕子擦干了泪水,“那便去吃银丝酥吧。”“哎……”半夏喜滋滋地揭开食盒,“是现做出来的,姑娘快些吃一个。”林音闻着食盒里的清香,才觉得自己饿了。自打缠绵病榻,她许久没有饿过了,这种感觉着实有些久违。林音吃着银丝酥,只觉得格外香甜,不由又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