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逢了他的月光。却是在此时此刻,他浑身黑液流淌,在失去理智的边缘挣扎。难堪至极。裴时清后脑勺用力砸在墙面上,两行泪喷涌而出,顺着尖削的下颌往下流淌,滚烫地落进顾星野的脖颈里。他说:“你早该放开我了,哥哥。”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在准备公开课,好忙好忙,预计未来一周都不太可能有时间,感谢一直守候的读者们,见谅!万字肥更“不放!”顾星野更紧地抱住了他,声音因为过于恐惧显得破碎:“要死就一起死,阿裴,我这辈子都不会放开你,以前不会,现在更不会。”裴时清潸然泪下。主控室内一片狼藉,操控台被破坏,一直滚动数据的显示屏已经黑掉,与之相连的感应线纠缠凌乱,有的断成了好几截,刺啦地往外冒火花。失去玻璃圆罩的保护,脆弱的脑髓在与空气接触的瞬间缩水氧化,变成一团坚硬黢黑的物质,孤零零地耸立在那儿。也好。尘归尘土归土,当年弱小的他没能保护得了父亲们,如今至少要护住一心一意对他的爱人。裴时清将目光落到抱着他的顾星野身上,他发根尽湿,滚烫的眼泪将他的肩头浸得一片温热,全身都在发抖,断续的抽泣声仿若某种兽类的哀鸣。裴时清抬手轻轻碰了碰顾星野的头发,语气低而温柔:“阿野。”顾星野顿了一秒,旋即更紧地抱住他,嘶哑着嗓音说:“叫什么都没用,我说不放就不放。”裴时清低低笑了:“谁说我就要死了,你放开我,我有办法阻止异化。”顾星野抬起脸看他,眼眶通红,神情半信半疑:“真的?”他脸上有细小的焦黑伤口,是被他身上的黑液溅上腐蚀而成,被眼泪冲成东一道西一道的痕迹,看起来好笑又可怜。裴时清点头,语气笃定:“给我五分钟的时间,信我。”顾星野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攥了他的手,咬牙道:“我不信,你就会睁着眼睛说瞎话。”裴时清手骨被他攥得生疼,配上他恶狠狠的表情,却让他心里一片温烫。于是他笑了。在一室狼藉中,在全身都在异化的情况下,他扬起眼尾,露出一个温柔至极的笑。裴时清反手握住顾星野的,他轻轻唤了一声“阿野”,旋即将那只手拉到面前,低头,在他手背落下一个吻。明明只是极轻柔的一个吻,甚至比不上他们第一次临时标记时的任何一个动作来得激烈,顾星野却整个人都僵住了,一股电流从他唇与手接触的地方一路往上,直冲天灵盖,令他不能思考。“我会为了你好好活着,所以,给我一点时间好吗?”裴时清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却挑起一点眼尾看他,离开了眼镜的遮掩,那双圆而上翘的眼就这么自下而上望着他。如何叫人拒绝。最终,顾星野狠狠回抱了他,咬牙道:“如果你发生任何事,我一定会发疯。”裴时清点头,冲着他笑。笑得顾星野又舍不得离开了,还是裴时清轻轻推了推他,让他到门外等候。主控室的门缓缓被拉上,顾星野站在门口,与已经苏醒的陈默对峙。面对除裴时清以外的人,他的脾气显而易见不那么好,脸色阴沉得吓人,手掌已经按上了腰间。如果他敢硬闯,顾星野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死他。陈默站在他的对面,刚刚发生的一切在他眼前一览无遗。此时他神情复杂地看着顾星野,眼底有戒备、探究、疑惑以及被压在最深处的钦羡。他结交裴时清十几年,不是没有生死与共的时刻,可他鲜少见到裴时清笑。像满天星光都倒映在了他眼中,那么璀璨那么温柔。顾星野才与他认识了多久?“阿野,把门关紧。”顾星野神色一顿,默默将留出一小条缝的门拉紧了。门内再没有传来声音。顾星野的心却如悬在半空,没着没落,他分神关注里面裴时清的情况,余光却瞥到陈默朝他走了过来。他朝他伸出手,手心向上,手掌上躺着一枚小小的钥匙。顾星野没有接,而是看着他。陈默苦笑一声:“作为安全员,我已经失去了他对我的信任,那点锁链是困不住他的,不如卖你个好,看在你的面子上,兴许能——”遏制他一点。接下来的几个字在陈默的喉咙里滚了一圈,最终被他咽了回去。他上前一步,把钥匙放进顾星野的口袋里,低声道:“裴时清一旦完全异化,将会失去个体意识,成为杀戮武器,单体杀伤力堪比联邦一个军团……等到了那一天,你会如何抉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