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野站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目光毫不掩饰地打量他。那人冲他微微一笑,把桌上的保险箱推给裴时清:“这是最后一批药,在用完之前必须要回去,这段时间我会监督你。”裴时清颔首,眉头在听到“监督”一词时微微蹙起,但最终什么都没说。见他们有事要谈,陈默不再多言,离开了房间。等人都走后,顾星野才摆起一副臭脸,冲裴时清抬了抬下巴:“请问裴教授您今年贵庚?什么时候生的孩子啊?”裴时清撩了撩眼皮没搭理他,转身对东张西望的两个学生说:“坐。我知道你们为什么而来。”白星眼中狂喜:“您知道对不对,我父亲他在哪里?”他颤抖着手拿出一块定位仪,上面的指示灯疯狂闪烁,显示距离定位目标不足两米。可这一眼扫过去空荡荡的房间,哪有他父亲的身影?裴时清冲他招了招手,神情复杂:“你过来。”白星握着定位仪向他跨出一步、两步……越靠近指示灯的闪烁频率就越高,顾星野原本半倚着桌面,此时不知联想到了什么,不由得缓缓站直,脸上逐渐正色。裴时清轻叹一口气,将一直收在身上的铭牌拿出来,缓缓放到定位仪上。“滴——”一声长鸣,定位仪显示目标已找到,屏幕自动熄灭。小小一块铭牌,上面沾着干涸的血迹,安静地躺在少年oga的掌心。军部人人知道的铁律:铭牌在则人在,战士非死不得离身。他的手开始发抖,喉咙里发出不可置信的气声,仿佛这只是一场假象:“不——”他跪倒在地,十几年的坚持与寻找,他咬着牙东躲西藏,一步一步从垃圾星爬回原有的位置,满心欢喜,却等来一块沾血的铭牌。是谁杀了他?白星眼底泛起浓重的仇恨,铭牌被他紧攥在手心,指骨关节阵阵发白,他的神情也因仇恨而扭曲。“星星!不要怕,我在呢,我陪你一起,你做什么我都陪着你……”钟霖听他提起过很多次他的父亲,其实以他贫瘠的见识并不明白一块小铁片代表什么,但发现了不对劲的他第一时间跪坐下来拥抱了白星,将自己的信任全然交托给他。裴时清把那晚发生的经过讲了一遍。白星全程将脸埋在钟霖肩头,在听到白衍年被当作基因实验品囚禁改造十八年时牙关咬得咯咯响,喉咙里更是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呜咽。“……他将这块铭牌藏进了身体里,不知怎么避开了伊甸园的搜查,临死才从身体里抠出来交给我——”裴时清不忍再讲下去。那晚处于捕食状态下的白衍年在听到自己的铭牌号码后昏聩了十八年的神智被唤醒,从那一刻起裴时清就明白了他的坚持与骄傲,心中肃然起敬。“他是在清醒状态下自杀的,伊甸园那帮畜生改造了他的身体,但改造不了他高贵的灵魂,他永远是联盟的五星上将,是高高举起的人类的炬火,是我后辈应当奋勇追逐的光。”顾星野替他补足了要说的话,神情难得庄严肃穆。裴时清走到跪坐着的两人身边,俯身轻轻拍了拍白星的肩膀,将房间留给了他们。……“就这么放他们在屋里,没事么?”顾星野轻轻掩上房门,对身边的人说道。没有回应。他才想起两人还在冷战,顿时面露尴尬。又忍不住扭头看他。裴时清似乎是极累了,脊背微微倚在靠门的一棵柱子上,眼睛微微阖着,神情疲惫。卸下的五官模拟器还没来得及带上,于是露出了他清俊冷淡的眉眼,皮肤白得发光,日光透过树影亲吻着他挺直的鼻梁、薄唇、脖颈……顾星野几乎都要嫉妒了。什么冷战?他一定是脑子里进水才会玻璃心碎一地,这下倒好,进退不能把自己吊得难受无比。他心口砰然,想抬手摸一摸他纤长闪光的睫毛,对方却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这双眼的形状他在心里描摹过无数次,曾经一度以为它是柔和的、可爱的,没想到会有一天那里面空空如也,什么情绪都没有。顾星野的手指落在他眼前,甚至隐约能感到细细的长睫轻轻刷过他的指腹。可他终究不敢落下去。裴时清看他一眼,走到另一根柱子边,继续靠着闭目养神。顾星野:“……”哗,玻璃心再次碎了一地。无论事实如何血淋淋也要接受。傍晚时候,白星自己走出了房间。他双眼红肿,嘴上有被自己咬出来的血痕,眼神却变得坚定。他问裴时清:“乔叔叔在哪里?我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