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时清却恍若未觉。他的眸子很深,沉沉盯着面前的猎物,五指如铁钳般扣住詹森的脖子,令他挣扎不能。流淌下来的黑水接触皮肤发出“刺啦”的声响,很快它的脖颈被烧黑一片,血水交织着腐蚀的皮肉味道,令人作呕。詹森剧烈地抽搐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放……过我,求……你……”裴时清五指收紧,换来对方更剧烈的抽动,他茶色的眼珠此时蒙上一层阴翳的黑,他高高在上地俯视眼前的痛苦的生灵,仿若在看一只将死的蝼蚁。冷漠至极。詹森的脸已经憋成了紫黑色,它胡乱挥舞着四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异化成蹼状的手掌将身下的中控台拍得砰砰作响。“警报警报,主控室遭遇意外攻击,即将紧急降落!”“警报警报,主控室遭遇意外攻击,即将紧急降落!”……刚解决完行尸走肉,陈默飞奔到主控室,看到面前的场景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破烂的门板上。顺着被腐蚀坑坑洼洼的舱板望过去,裴时清单手将那个蜥蜴人掼倒在中控台的台面上,眼底沉黑一片,却不知为什么还没拗断它的脖子。他屏住呼吸,这个状态下的裴时清堪称行走的人形兵器,没人敢惊动他。即将失去生命,詹森身上那些基因改造带来的效果也在逐渐褪去。光洁弹润的皮肤变得黢皱,松松垮垮地垂下,身体骨骼脆化,不用动作就自己喀拉断成好几截,四肢扭曲无力地垂下,它的脸上开始长出鳞片,又随着动作一片片脱落,露出血红腐臭的内里。那是基因改造失败后的副作用之一。眨眼詹森就从一个年轻漂亮的oga变成了一个又老又丑的oga。不,甚至连人都不能算了。它鼓动着眼珠,在即将窒息的威胁中艰难挤出几个字:“小裴,我是……你詹叔叔……我……迫不得已……”裴时清眼底蒙上的阴翳更深,他薄唇轻启,半面清俊半面黑纹:“背叛我父亲的都该死。”詹森已经濒临死亡,求生的意志令它疯狂求饶:“放过我……你父亲的……尸体……”裴时清手下一顿,眼底盘踞的阴翳开始消散。“他们在哪里?”他放松了力道,微微凑近些问道。“别相信他!”陈默见状大声提醒,可惜裴时清没有听到,或者听到了也不想理会。“咳咳——”詹森捂着已经被烧得焦黑的喉咙剧烈咳嗽,仿若一口破烂的风箱。裴时清突然又收紧了手指。“我说!我说!”他大叫道:“在悬镜塔地下实验室,我亲眼看到他们被抬进去的!”裴时清眼底遽动。正在这时,执行紧急迫降程序的飞梭突然一阵抖动,朝地面俯冲而去!裴时清心神皱乱,脚下便乱了分寸,整个人随着晃动的梭身打了个踉跄。詹森看准机会,飞快按下主控台的紧急逃生按钮。接着它整个人被弹出的气囊包裹,直接往打开的舱门外投射而去。一切都发生在瞬间,等陈默扑过来时人已经消失在白茫茫云层中,猛烈的风拍在他身上,差点将他掀个跟头。“混账!”他冲着风大骂,颓然地关上了舱门。裴时清背靠舱壁跌坐在地,正垂眼看着自己张开的五指。他的手指纤瘦细长,骨节分明,中指和拇指各有一层薄薄的茧,应该是一只拿笔的手。此时这只手背遍布黑纹,异化后的血液在血管里鼓动流淌,指甲缝里甚至沾着一些碎肉和血块。恶心死了。异化的反应在逐渐消退,那些黑色纹路缓缓蛰伏回去,裴时清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半晌,突然抬头。一直守在他身边的陈默下意识往后一退。裴时清在他眼底看到了警惕与害怕。只有顾星野那个傻子才会毫无保留地爱他,第一次看到异化的他就巴巴地把脖子送到他唇边……只有他才不嫌弃自己是个怪物。裴时清冲陈默扯了扯唇角,似乎是想安抚一下他,但失败了,于是他低头往外面走去。盥洗室传来哗啦的水声。陈默望着他的背影半晌,鬼使神差顺着一路被腐蚀的舱板走到门口,静静地看着他。眼底的情绪已经被很好地收敛,流露出的担心也不是作假。裴时清在洗手。他洗得很仔细,指缝里都揉搓得通红。陈默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飞梭停靠在一片无人区,走出舱门的那一刻,裴时清被喂了一口夹杂着黄沙的狂风。“咳咳。”他咳嗽几声,试图把滚进喉咙里的沙子咳出来。通讯那头立马传来紧张的声音:“怎么了,是不是遇到危险了?我现在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