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出鼻音嗤笑了一声,问他:“你还记得小时候我问过你偷人是什麽吗?说的就是她这事,事实上,她在这里住的这两年多,也没閑着,跟一起打牌的乱来。什麽杨五六,李允生,还有个叫老鼠子的,搬到新房子那也有……全是她自己“大大方方”说出来的,这就是生我的人呢!这样的人,爸爸要跟她捆绑一辈子,那个我叫奶奶的人,何其残忍。那人死皮赖脸破罐破摔,完全不遮掩,爸爸再次提出要离婚,她一个电话把老太太叫了来。因为爸爸坚持要离,老太太就把自己吊死,逼着我爸爸死心。我的爸爸,他……只能忍了。李君,我不知道为什麽他最后忍不了,但你一定要相信,他真的,真的不是坏人。他是最好的人!”
李君伸手,包住她颤抖的双手,柔声说:“是的,林叔是最好的人,也是最好的爸爸。他一定是不得已,才那样做的。”
林萱流着眼泪勉强笑一下,吸了下鼻子,点着头说:“是的,他一定是不得已。”
不想让林萱沉浸在悲伤里,李君主动说起自己这些年的事。
“林叔真的是很厉害的人,我记着他跟我说的话,换了田,就发了第一笔财,后来做事就有了本钱。不然光靠着地里刨,要攒点钱,太难了。我一个寒假去挑猪崽卖,十四五天赚得两三百块钱。要是光守着那几丘田,累死累活一年也攒不了多少。现在也是,上一个月班,也只有那几百块钱,店里生意正常的话,一天就能挣这麽多。”
“哇,真的很厉害啊。”林萱在厂里超时工作,也挣不到两百一个月。
李君急着想要她知道自己能挣钱,仔仔细细地说起其中的门道:“进货成本压得低了,我卖东西就没一点压力。桥上店子有五六家,没哪个卖得过我,他们只能做点熟人生意。开始有点本钱了,我发现送煤的车子开出去,回来放空,一样要油费,所以我出正常一半的运费,就可以让他们答应帮我拖货回来。上好的猫牙米,几吨地批,进价只要两毛一斤,过来能卖三四毛。那蜜桔,几分钱一斤拉过来,卖两毛左右随便就能批出去。现在条件好了,农村里爱做酒席,五十六十就开始过寿,建房要办,结婚生子也要办,还有白事。他们做酒席要用的东西,我们批发价给,还包送上门,少了随时加,多了可以退。他们现在也想走这个门路,但说实话,我做得最早,量我最大,谁也争不过去。这是其一,镇上去年开的那家电器店,我也占了股,负责进货。当然了,我赚钱的大头,还是煤矿那边的分红。当兵前,我钱不多,只在椿山煤矿入了小股,一年也分得不少钱。去年出煤多,分红比店子还赚得多。电器生意和这个我妈都不知道,她胆子小,总是怕东怕西的。”
林萱崇拜地看着他,爸爸说的没错呀,他果然有大出息。
李君刚才说的,不过是铺垫,他小心翼翼地说:“现在镇上门面多,做服装的不算多,尤其是质量好的,你要是想……我帮你找进货渠道,门面也不用担心。这个行业也暴利,我打听过,有的衣服进价几块钱,卖得几十。现在生活条件好,大家都舍得买新衣服。过年过节,再节省的人,都要买身新衣服,那时候,衣服卖价还能再翻一番。”
她就是在服装厂打工,厂里女工吃住都在一块,她有听到一点的,服装出厂价确实很低。
林萱笑着摇头,然后低头去洗盆里的豆角,说:“我做不来生意,没这个天分。李君,我想上学,这是我喜欢的事,也算擅长的事。你知道的,我不擅长运动,也不擅长交际,太木讷了。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啊!”
李君嗯了一声,她变了很多,也保留了很多,依然是那个“不动産”。
林萱把豆角捞出来,放在旁边的碗里,接着说:“我以前记忆力很好的,现在差了些,我下午去新华书店看看,找找高中的课本,早点开始重新複习。开学了,我就去中学借读。我以前……没能读完高中。你安心工作,不用担心我,这段时间,我就在家搞学习,哪都不去。”
工厂流水线上常年加班,睡眠不足,身体亏空,记忆力差了不少。这次回来,她稍微打扫一下,就睡了整整一天。
她确确实实不走了,李君终于放下心来。
不过林萱下一句又让他悬着一颗心:“啊呀,我都忘了,我东西还在那边呢,也没跟厂里交代,还有上个月工资没结。”
李君赶快说:“不用回那边,你打个电话说一句吧,你这样临时辞工,他们估计会扣住你工资不给。至于衣服被子那些,再置办就是。”
林萱沉默着,看他烧锅倒油,等他开炒了,才嗯了一声。她盯着他动作娴熟地翻炒,又说:“你真的很厉害,那时候才七岁,就可以熟练地做好饭菜。我现在炒菜都炒不好,老是炒焦或者没熟。”
“那有什麽关系!你不会,我会就行。”李君压根没觉得这话有什麽毛病。
林萱擡头看了一眼他,他专注地盯着锅里的菜,余光瞥到她看着自己,就顺势看了她一眼。
林萱笑了一下,指着他腰间的手机问:“你这能打长途吗?”
李君右手要挥锅铲,左手绕到右边腰间,打开皮套,取了手机递给她。他想了想,怕她不会用,干脆拎起锅先放地上,过来教完她才重新炒菜。
虽然有减退,但她记忆力还是要优于常人的,她们生産组的负责人电话,她不用翻电话本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