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儿子心疼她,但她心疼钱。所以马秀连忙说:“做得赢咧,我们俩个人看店子,完全做得赢。庆香屋里那麽多事,没得必要喊她。”
她最舍不得在自己身上花钱。李君勉强不了她,只能点头说:“有时候实在忙不过来,就喊对面米粉店送点东西垫一下肚子。钱够用就行,不用这麽省。”
马秀眼泪汪汪的,怕儿子不高兴,赶紧应:“我晓得的,店子里这麽多吃的,不会饿肚子的。”
小孩子爱吃零食,成年人只有一碗饭再加油水菜下肚,心里才会饱。不过,李君不好硬劝,转而说起林萱那句话:“萱萱让我告诉你,她的鞋子,你不用做,我的也是。买鞋子穿就是,做鞋子费手,费眼珠子。”
马秀想起之前因为林萱引起的沖突,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怎麽摆。儿子语气软了,她心里踏实了些,虽然心里还有疙瘩,但她最怕的,还是失去这个儿子。她只记得林家人都喜欢她做的鞋,人家不要鞋,她就不知道该怎麽讨好了。
李君看她这副神色,立刻问:“他们又来找来了吗?”
母子俩都知道这个他们是谁。马秀不太自在地说:“就是来问一句你在不在,好不好。”
李君笑起来,说:“这你也信啊?他们来了,直接轰走就是,你没给钱吧?”
马秀拿起抹布开始抹柜台,李君再问一次,她才说:“他们要借一万块钱,我说没有,他们拿点水果就走了。”
李君能想象到那两个有多无赖,哼了一声,说:“下次他们来,你拿棍子轰。和哥哥,你要是在,就帮着我妈赶人。他们拿东西,你们打电话报警抓贼谷子(小偷),我等下把派出所电话写给你们。怕他们做什麽,打出去就行,有事我来担。”
弟弟出生那晚,黄豆确认娃带了把,就让李国安把他拖到猪栏里,让他把猪屎粪清干净才準进屋。没有灯,四头半大的肥猪又不喜有人在它们睡觉时“搅家”,不断横过屁股搞事。他就着那点月光,用个烂竹扫把忙了大半夜。大热天的猪屎臭实在兇猛,熏得他后来好些天都分辨不出气味,还被蚊子咬成了红豆冰棒。然而天亮了,他从河里洗干净回来,他们仍然不準他进屋,他饿了两天,就靠着地里摘的那手指大的黄瓜苗扛着。那时候林家还没搬来,他无处可去,实在受不了,跑去河垮村求那对夫妻收留。
人家关着门不开,他不走,苦苦哀求,他们怕人说閑话,就到旁边邻居家牵了条狗来赶他。
在李家发达起来前,那俩人,要去镇上都是绕着走的,生怕碰到他,会缠上他们。
所以,马秀顾忌的血肉亲情,压根不存在的。
马秀纠结了一下,说:“那个到底是你亲……别人会说你閑话的。”
李君笑起来,说:“谁说閑话,就让他领回去当宝贝养。嘴巴子长在别人身上,她们要吃屎吃尿,我们管那麽多干什麽?”
要不是这俩人,无意间当了一回神助攻,帮着他搞定了马秀,他早就打上门去了。
他擡手看了下表,皱眉道:“我先去拿菜了,别煮我的米。”
儿子大了,脾气也大,马秀不敢多问一句他上哪吃。
一只鹅分量太大,骑摩托车的话,实在不方便,上回弄得塑料袋上都有,所以他改开的三轮货车,顺道送了十几袋米给镇上的某家饭店。
做好的鹅肉拉回来,大盆留这边,他用家里的菜盆,挑了些好的出来,拎着它走路回了村里。
他心无旁骛地想着她,因此没注意到从路边田里收工出来的李红兵。
李红兵到沟边洗了下腿上的泥巴,快速回到路上,喊他:“黄叽咕,黄叽咕,走那麽快干嘛去?哦,给你阿公送饭菜啊。”
李君回头,停了步,等着他跟上来。
李红兵瞄了一眼他手里的盆子,笑嘻嘻地说:“伙食蛮好的,给我吃一块哒。”
李君捏了一块递给他,李红兵手髒,头一伸,嘴巴一张,快速叼走那块肉,嚼吧嚼吧,啧啧几声,然后说:“味道要得,哪个炒出来的?好吃。”
“买的,你没打算出门了吗?”
李红兵还在嚼那块鹅肉,摇摇头,边吃边说:“暂时不出去,我跟你讲,搞不好要结了婚再出去。”
“婚事有消息了啊?”
李红兵朝旁边吐了骨头出来,砸吧嘴回味了一下,然后说:“我娘出了个好主意,喏,就是萱妹子,她没得爷娘,名声不好,嫁不出去,彩礼都不得要……你把菜放地上干什麽?嘿……你干嘛打我?”
李红兵虽然矮,但皮孩子手脚快,打是打不赢的,只能想办法躲。马路上没得遮挡,他灵机一动,跳到旁边田里,弯腰抠了一大坨泥巴在手上,和盛怒的李君对峙。
“你发麽子癫?我晓得你跟她家亲,这些是我娘讲的,我又不得当真,开个玩笑而已。”
李君盯着那坨泥巴,到底顾忌弄髒了不能见她,只能罢手,说:“她,是我的,随哪个都不準动。我打不得你娘,那我就只好打你。”
李红兵识时务,丢了手里的泥巴,举手投降,“好好好,你的,我再不乱讲了。呃,我回去就跟我娘讲,提醒……呃,警告她不再乱讲,可以了吗?”
李君心里还有气,但是他得控制自己脾气,才能配得上她。他后退两步,重新拎起那盆子肉。
李红兵从田里爬上来,怕再挨打,和他保持了点距离,但是八卦心壮人胆,他跟在后面嘿嘿乐,追着问:“你真的要讨这个新满娘啊?那时候,你们每日子待一起,我们都开你们俩的玩笑咧,没想到成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