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继续道:“宣平侯身体康健,定会长命百岁,难道妾也要没名没分地跟着你,等到百年之后吗?”成琅垂眸不语。是,他可以等他老子死,但凭什么要求南瑶愿意耗着自己的年华,一起等?他讷讷地道:“那我也不能把你放在这儿受苦……”这位水墨般的美人微微蹙眉,眼眸荡出了些许清冷的涟漪。“世子,妾问你公主府与教坊司,哪个尊贵?”成琅嗫喏道:“公主府。”南瑶仰头,“妾再问你,公主之尊与你相较,又是哪个尊贵?”天下至尊至贵的,唯有皇室。异性贵族自然不敢同皇族比肩。成琅双眉耸拉,“不敢与公主相较。”南瑶缓缓一笑,“既然妾已经到了这等尊贵之地,为什么还要回去呢?”成琅震惊地瞧着她。清高自持的南窈何时成了这等攀龙附凤、依附权贵的人了。他的眼神里,是一种看着冰清玉洁的女神,自神坛跌落的难以置信。南瑶似乎觉得这刺激性还不够大,学着姜昭的样子,微微扬着下巴,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世子,如今妾为公主府女史,已是官籍女子,又怎会愿意再成为那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乐伎呢?”耗心耗命要从强权手里救出的人,却甘愿奉强权为主,叫成琅所为的一切付之东流。成琅顿时心神俱裂,一口血吐了出来,直直倒在了仆人身上。姜昭登时就笑出了声,觉得自己真是瞧到了好一出有趣儿的大戏。这出戏颇有种‘负心女攀附权贵,三气痴情汉’的意思,哪怕这所谓的痴情汉,只不过是自以为是的痴情。“少爷~!少爷!你怎么了,你千万不能死啊~!”成琅的仆人顿时就跟嚎丧一般地叫起来。南瑶忍不住一慌,无措地回头看姜昭。姜昭安抚地回了个眼神,想着宣平侯世子死在公主府门前,总归有些晦气,便叫紫檀去喊公主府里的太医,去给成琅瞧一瞧。在她身后看了好一会儿的云蔺,忽然走上前道:“臣略懂医术,可先为世子看看。”“也好。”姜昭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云蔺在仆人愤恨的视线下,替成琅把了把脉,又掀了掀他的瞳孔。而后他缓缓地道:“成世子无甚大碍,不过是一时气急攻心,将心头的淤血吐了出来,倒也是件好事。”仆人嚎啕大哭,“我家少爷都吐血了,你们竟然说这是件好事,欺人太甚!真真是欺人太甚!!”姜昭听着心烦,挥了挥手,让几个府卫将这两人一抬一捆地送回了宣平侯府。适逢此时是朝廷百官下了朝会,打道回府的时候,他们冷不丁看到公主府前的这一幕,露出了极为微妙的神色……他们一路神情微妙地入了府邸,默默地、小心翼翼地合上了门。……回了公主府中,姜昭问:“云蔺,你来公主府是有什么事儿吗?”云蔺目露无奈之色,“是您的侍女来传臣过去的。”电光火石之间,姜昭想起了自己宴上酣歌醉舞的时候,曾无意对着司乐道:若是云泽芜在此抚琴,应当更妙。原来是自个儿招来的。姜昭略感尴尬地扶了扶发鬓,掩饰道:“听闻过两日阁试就放榜了,你可有把握?”云蔺:“有殿下在,应当是铁板钉钉上的事。”这话听着有些耳熟,姜昭一时无言。两人陷入了无尽地沉默中。许久后,姜昭道:“柳彧横空出现在你的考场,你也不怕他拿去你的甲等太狂,谏科不适合他。”姜昭笑着凑近他,眸有华光流照,“你说他狂却不知,自个儿瞧着谦逊,心思也颇大呢。”她欺身来时,伴有一种极好闻的香,不浓也不淡,却教人无法忽视。如此扑鼻盈袖,教云蔺颇为不自在。他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姜昭见此,轻轻的哼了声,就走远了。又过了两日,正是阁试放榜的时候。参加制科的人一向都很多,阅卷官急赶慢赶,总算是将诸生的成绩在规定的日期内,赶了出来。这会儿诸生都簇拥在国子监门前,看礼部放出的红榜。此次考生高达数千人,然而名在榜上的也不过两百来人。录取的比例可谓是触目惊心,在看榜的人里,有以头抢地、抱柱痛哭的,也有喜极而涕、笑而失色的。各家有各家的作态。读书人一向以内敛端正为美,原本极少会出现这种情况,但到了考试放榜,却也什么也顾不得了。仅剩一些心态稳妥的士人,还能细细地观察红榜。